还剩五分钟,富酬回去,准备继续庭审。
与一审首次开庭一般狭路相逢,右京在门前,富酬无视他推门。
立场完全调转,右京成了先开口的人:“你们动作够快的。”
富酬装傻:“什么?”
“你刚申请休庭,那边病栋案件报道就有了新进展。”
右京点开手机界面,随便一家新闻媒体的头条都是——
“病栋案件主导元凶,圣玛丽安医院主事人神宫寺成美畏罪自缢。”
不介意富酬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右京把屏幕亮给他,他总没法避而不谈了。
富酬瞥了眼报道,神宫寺身死前后不过三五分,确实快。
议员先生为了不影响过几天的大选还真是极尽效率。
“案件完美解决,皆大欢喜。”富酬不咸不淡道,“咱俩案子也能这么快结就好了。”
“没能拖你下水十分遗憾。”
右京眸光落在紧闭着的法庭棕红色的木门上,它漆光湛然,没有一丝刮痕,高贵而光明。
门里面是律师的圣殿,是正义的起始和归处,也是藏污纳垢鲜血纵流的利禄场。
富酬让右京明白了他从业近十年以来都模糊不敢承认的事实。
这门里的判决,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数来算去,总不过胜负二字。
“我会胜过你。”
右京一派温文的整了整袖口,面对富酬,他终于松开眉头,褪去礼貌的外皮,展露了野心的苗头。
“等到结案,你的连胜纪录会被我截断。”
富酬深深看他一眼,倏而笑了下,很是怅惘和失望。
“就这案子,我不至于输。”
云淡风轻的撂下这句话,富酬率先推开门。
“休庭时间到,开庭。”法官道,“双方对证词陈述有何异议?如果没有,那么——”
见雅臣轻轻点头,收到示意的右京道:“我方申请临时补充重要证人上庭陈述证词。”
原已接近尾声的庭审,被右京的一个申请搅乱。
证人是雅臣接触到的圣玛丽安的儿科护士儿玉光。
她一开始说什么都不同意出庭作证,但她终究被雅臣劝来旁听了庭审,神宫寺畏罪自杀的新闻一出,她就改变了主意,决定作证。
右京猜想她之前一定受了神宫寺胁迫,才坚决拒绝做证。
然而,当儿玉阐述完案件相关证词后,可能由于她本身视角对事件的了解有限所致,她证词的锋芒仅仅指向了神宫寺和死者。
尤其死者比良坂龙二。
“我不会原谅他,我永远不可能原谅比良坂对我做的!”
她虽长得幼齿,但生理上是一名完全成熟的女性,经历过的一切更给了她坚定的气度。
“你们或许会说是神宫寺选择了他,利益选择了他,甚至时局动荡我们国家元首的椅子又要换个屁股坐,什么金钱或政治选择了他……都他妈跟我没半点关系!我只知道比良坂龙二选择对我施暴,我被他洗脑,险些被他扭曲价值观,我恨他,我恨那个变态猥琐人渣的强'奸犯!”
她不受控制的宣泄出所有委屈和愤怒,对法官的肃静要求置若罔闻,说完粗暴的捋下自己两个辫子的皮筋。
“这也是那个变态所喜爱的,说是稚嫩的脸就该是这个发型。”她把皮筋摔到地上,小鹿似的棕眸死死盯着它,“在他之前周围其实不少男人都这么说,呵呵。”
她一脚跺上躺在地面的皮筋,狠狠的捻了几下,手臂格开开阻止她“发疯”的几个警察,兀自扬长而去。
全场:“……”
这才是现实,原谅交给时间和圣母,受到实际创伤的人怎么去原谅?
而要劝其原谅的,不知是蠢还是坏。
富酬惊叹:“彻底觉醒了啊……”
方才在门外富酬说是不会输,现在他却全然没有发动攻势的迹象,在神宫寺背下全部罪责的情况下,火烧不到他身上,他就采取了安逸的保守态度。
证人的证词让右京一并控诉富酬涉案的意图无奈作罢,右京却仍措辞严厉的坚持判处七濑死刑。
面对同样觉醒了的右京,富酬避其锋芒,垂眼不做声,似乎无力招架,又似乎思索着什么。
而外人看来,他那副无能为力听之任之的样子,着实让人快意。
直至今日庭审结束,富酬都没搞出绝地反击,逆转大局。
所幸还有下次庭审,估计是最终次。
他躲在上次的楼梯间抽烟,昏暗光线中,微尘静滞的被遗忘的角落,准确的说,被保洁阿姨遗忘的角落,富酬背朝门的倚着门框点起一支烟,这支烟将燃尽时,右京迎面而来。
右京阴翳的幽蓝双眸凝望富酬,试图发现他是否藏有恐慌,是否依然胜券在握。
富酬平静的回望他,右京不明白他那眼神,太过复杂。
“你喜欢做律师吗?”富酬问。
富酬语气不戏谑,不质问,单单这么一问。
“……”
手指颤了颤,右京一时无言。
富酬打从一开始就挑拨右京对自己的仇恨,除了让他被愤怒支配,失去理智判断输了一审,还因为富酬需要右京的斗志。
温和意味着不突出,不强烈,不好斗。
而富酬的对手斗志不够不强烈,又怎么费心钻研调查,挖出医院的秘密并爆出来。
所以富酬必须用手段遏止作风温和的右京的面对失败和威胁的惯性退缩,依旧是激将法,逼他战斗,让他查,查背后的利益链,查的越清楚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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