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在病床上躺了三个多月，贺筠终于可以把床头摇高，稍微坐起来呆上一会儿。
沈约给他弄了个手机支架夹在床档上，让他能随便看点什么，消磨一下时间。
贺筠状态很低落，总是没什么精神，说话比之前稍微强了些，但一着急却还是说不清楚。他变得有些自卑，之前的同学和朋友给他发消息过来，沈约因着担心他偷偷翻出来看了看，却发现贺筠一条也没有回复......
平板电脑里播着一些短视频，贺筠靠在软软的垫子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沈约坐在旁边的沙发上，盯着贺筠的复查的血象结果看得出神。
血象还不错，意味着贺筠可以开始接受新一轮的化疗，他的肿瘤无法用手术切除，只能靠着化疗让肿物大小改变，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化疗方案还在推敲，可显然用的药要比之前的更猛烈，带来的副作用也会更强。
“明天上了疗，又不能随便吃东西了。”沈约看贺筠坐的有些累了，便把床头摇了下来，使他可以平躺着。
“唔.......”，贺筠应了一声，他紧紧的裹着被子，把自己缩在里面。若是以前上疗沈约跟他说这话，贺筠一定会变着花样的折腾沈约给他做好吃先饱饱口福，没想到现在竟然成了这样。
“想吃什么？哥今晚给你回家做好了带回来。”
贺筠摇了摇头，他并不是矫情作态，而是他真的吃不下什么东西，在重症监护室打了快两个月的鼻饲液，他都快忘了经口吞咽是个什么滋味。
沈约也没再多说，替贺筠换了个干净的纸尿裤，出去找医生去问明天化疗的事情。贺筠见哥哥走远了，把压在枕头下面的手机拿了出来，他前几天加了个QQ群，里面都是一些肾病的患者，他并不太清楚自己的病情，问了沈约好几次都说只是小病而已，可是他住了这么久的院，要他怎么相信？
“你好，我看你发的症状跟我表哥之前得的病很像，他也是排尿有些问题，还伴有腹痛，不过做了个手术就好了。”，小窗口里有个陌生人给贺筠发来了消息，简单的聊了几句，大多是宽慰的话语，治愈的效果也都不错。
贺筠盯着屏幕看了一会，默默点开了搜索引擎，在里面打了肾癌两个字。
按下搜索按钮的一瞬间，沈约推门进来，贺筠很快删除了界面，讪讪地叫了声哥哥。
化疗按部就班的开始了，贺筠埋了一根PICC导管，倒是不用天天扎针，减少了许多痛苦。
不过因为药物毒性强烈，不可避免地出现了许多副作用，低热、呕吐，贺筠变得愈发虚弱，短短一个礼拜就瘦了五六斤。
他也不能胡乱吃东西，每天清粥小菜，吃进去多少，过一会就吐出来多少。
沈约心疼他，却也不敢逼着他吃，唯有默默陪着贺筠罢了。
好不容易熬到下午，一天的输液结束，贺筠坐起来呆了一会，他脸颊已经瘦的微微下陷，原本软嫩的嘴唇微微起了皮。
“筠筠，哥给你换个枕套，上面都是头发......”，沈约将那枕头拿了起来，特意转了个身收拾起来。
“把头发给我剃掉吧，早晚的事.....”，贺筠沉默了许久，低低的说出句话来。
因着贺筠身子弱，第二天沈约便请了剪头的师傅到了病房来。
雪白的布巾围在贺筠身上，原本柔顺光泽的墨发稍稍一碰便掉下来许多根，他躺在沈约膝盖上，闭着眼睛任由那人动作。
剃头的小推子嗡嗡作响，最后只剩下短的可怜的小毛茬儿，贺筠紧紧咬着嘴唇，表情倒是平静，可沈约却看到贺筠死死的攥着病号服的衣角，甚至连指节都有些发白！
不过半个小时，贺筠便完全换了个模样，五官倒是愈发清晰，可那短短的头发却格外引人注目，再也无法掩饰身为病人的身份。
剪头的师傅早已离开，贺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顶，随后窝在被子里许久没动弹，他闷闷的声音含糊不清，“哥哥，给我买一顶帽子可以吗？筠筠好难看......”
他嗫喏着，声音很是低哑，似乎自己提的是什么极过分的要求一般。
***的尿不湿沉甸甸的，显然他又不受控制的泄出了许多，贺筠偷偷把被子移开了一些，省的弄湿了被子给哥哥添麻烦。
“尿.....尿布又满了，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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