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膀胱冲洗贺筠不是第一次做，可当他看见三千毫升的大袋子被拎进来的时候，还是无法自控的瑟缩起来。
“哥哥，冲几袋啊？然后可以回家了对不对？”，贺筠乖乖的掀开了被子，等着护士把冲洗液连在早上下好的三腔尿管上。
冲洗液的速度很快，冲刷着膀胱内部，这种滋味说不上太过难受，不过对于虚弱的贺筠来说，到底还是不舒服的。
引出来的液体颜色有些浑浊，甚至还带了些血色，沈约看了一眼，直接把引流桶里的尿液倒了出去，没让贺筠看见。
“筠筠你闭着眼睛歇一会，我们冲完五袋就回家。”，沈约伸手给筠筠揉着太阳穴，想让他放松放松。
“冲洗完是不是就不那么憋了？”，贺筠有些焦虑，一个劲的问个不停。
沈约应了声，他觉得贺筠仿佛又瘦了些，右眼睛无法完全睁开，纤长的眼睫轻轻颤着，模样格外可怜。喘息间似乎也有些沉重，看得出来状态极差。
“筠筠，你喘气难受吗？回家我们也吸点氧，是不是好受点。”
“有的时候胸口......闷，头昏沉沉的，记不起事情来。”，贺筠有些发怔，过了好半天低低的问出一句，“哥，我还会好吗？”
“当然会！”，沈约回答的很快，笃定中却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心虚，贺筠点了点头，听话的闭目养神。
冲洗的速度很快，不过两三个小时就基本结束了，贺筠有些乏了，窝在沈约怀里昏昏沉沉，他没吸氧，此刻嘴唇有些苍白，脸色也格外憔悴。
沈约伸手去拿挂在吸氧装置上的氧气管，想要给筠筠带上，谁料怀里的人毫无预兆的就开始四肢僵直。
贺筠的小腿肚硬梆梆的，已经抽搐的不像样子，身体是扭曲蜷缩着的，短短几分钟就开始发作的愈加严重起来！
“筠筠！别怕，哥哥在呢，一会就好了！一会就好了！”，沈约按了呼叫器，又赶忙拿了抽屉里的压舌板塞进贺筠嘴里，生怕他神智不清，咬伤了舌头。
医生和护士来得很及时，给贺筠推了支防抽搐的药剂，贺筠的脚趾头死死的蜷起来，用过药后仍是僵硬抽搐。沈约有些难以接受，脸色晦暗至极。
贺筠每次发作完都要缓上许久才能恢复点精神，最近发作的频繁，已经大大超出了他身体的负荷。常常发作后手脚仍是无法屈伸，盲眼也很难睁开。
直到暮色低垂，昏睡过去的贺筠才恢复了意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流下来一滩涎水。粉嫩的小舌微微吐出，呜呜咽咽的说不清楚话。
沈约忙把人搂进怀里，“别着急，一会就好了。”，他摸了摸贺筠汗湿的小脸，贺筠依赖的往沈约的胸口蜷缩着，没过一会儿猛的打起来尿摆子，**全然失守，已是狼藉一片！贺筠痛苦的摇着头，左眼睛早已被泪水打湿，沈约还未来得及给他包尿不湿，那秽物沾在贺筠双腿上，又蹭的满床都是。
空气中弥漫着的味道并不好闻，沈约动作很快的替贺筠擦洗干净身体，包上了干净的加厚纸尿裤。
虽说已有些晚了，他还是要带贺筠回去，在这里的治疗意义已经很微弱，筠筠又实在不愿意住在医院，他也便都顺着贺筠的心意来。
所幸开车还是很省时省力，不过用了半个多小时两人便到了家。家里的小猫崽长得很快，被沈约喂胖了不少，见人回来巴巴的凑过来，贺筠这次住了快三个星期的医院，小猫咪也变的有些认生，并不和贺筠亲近，而是一直围着沈约蹭来蹭去。
膀胱冲洗过后，大约能维持至少三天不会憋涨，但是由于贺筠膀胱内有肿物，所以是不可以频繁冲洗的，偶尔使用一次也是冒着很大的危险。
“今天舒服多了吧，是不是不憋了。”，沈约动作温柔的让贺筠半靠起身子，喂他吃了点新鲜的水果。
贺筠口咽部肌肉已经从痉挛状态恢复过来，他小口小口的咬着，倒也吃了小半碗。其实只要憋涨缓解，贺筠也不至于情况太糟糕，可走之前还能视物的人，现在却变成了这般模样......
癌症累及神经系统已是定局，这是不可逆的损害，虽然用药还算及时，也仅仅是最大限度的保护了左眼的功能，至于右眼.....恐怕每次发病都会使其加重，直至成为彻底的盲眼。
“哥哥......你去休息，我现在没事了。”，贺筠心疼沈约一直照顾自己，累的瘦了一圈，自己稍微好受点，便一个劲的撵人去睡一会儿。
沈约到底还是不放心，却也真是疲惫，他明早还要上班，撑着又陪了一个多小时，看贺筠确实状态不错，这才去洗了个澡然后休息。
屋子里只有盏小夜灯还亮着，沈约还贴心的开了加湿器，贺筠翻来覆去的睡不着，过了很久才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放在床头的抽屉里，因为住院匆忙一直没有拿。
因为关机了的缘故，电量还算充足，贺筠很久没有登陆社交软件，里面未读的信息有许多条。
他实在没有精力逐条去看，粗略扫了一眼，便也算了。
“看到你上线了！赶紧发条消息过来。”
那是病友群里的一个朋友，之前聊的很不错，贺筠视力下降，打字也有些笨拙。
“住院了，今天刚回家。”
“啊？还好吗身体。”
“膀胱功能紊乱，排尿很困难，今天做了冲洗，现在还好。”因着素不相识，只是在网上有联系，贺筠也就能和人坦然吐露自己内心的感受。
“嗯，多休息呀，一定不能累着。”
贺筠发了个小表情，结束了对话。他实在有点累了，左眼有些发涩，酸胀酸胀的疼着。
他点开了自己的微博小号，里面零零碎碎的文字加起来也有三十多条。
“听到哥哥在找朋友联系美国的癌症研究院，可是费用一定很高昂，估计已经脑转移了，钱花了很多，到头来没有效果该怎么办。真想说放弃算了。右眼睛睡着了，一定是因为我这个破身体让它太累了......其实有时候发完病，左眼也看不清楚东西，但它跟我一样，还是很坚强的^_^”
喜欢春水煎茶请大家收藏：(m.7huan.com)春水煎茶奇幻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