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有些萎靡的人霎时清醒，立刻朝对方锤了数下，他被父亲袭击了，势必要反击回去的。这于付东城眼里平添几分孩子气的幼稚，难免觉得好笑，他的确笑了，垂着眸凝视他：“看来没烧傻，还知道打我。”
天刚蒙蒙亮，三甲医院的急诊部竟然灯火通明。附近高速刚发生连环撞车事故，一辆私家车被前后两辆大卡车包了圆，也就几秒钟就被夹成了饼，担架被救护人员抬下来，惨不忍睹。
去做血常规的时候被走廊里的嘈杂声吸引，大抵是家属赶来后围着医导台大肆喧闹，肇事司机被交警护在身后以免被遇难者家属打死，尤其是私家车主的母亲，捶胸顿足一阵便上气不接下气，当场厥了过去，医护人员刚送走惨遭横祸的年轻人，又得对其老母亲实施抢救。
看诊的医生似乎习以为常，在同伴诸如“最近是不是跟太岁爷犯冲”的抱怨声中对自己的患者问：“喉咙疼不疼，嘴巴张开我看看。”
思齐张开嘴巴，医生拿棉棒压他舌头：“嘴巴再张大点……”
位于身后的人略俯下/身，捏住思齐下颌骨协助他矫正姿势，并自居高临下的视野中刮了一下鼻梁。
“舌头得压下去。”付东城低声道。
“对，舌头别翘起来，不然我看不见你的扁桃体。”医生也接过话，借助工具对其糟糕的扁桃体状况观察了一阵，不禁咋舌：“这嗓子眼都肿没了。”随后关掉灯光，敲键盘写病历，边写边叮嘱：“白细胞异常，体内有炎症，应当是上呼吸道感染，也就是常说的病毒性/感冒，对了，您是他的……”
“父亲，”对方道。医生露出吃惊的表情，想不到是父子关系，且总觉得男人很熟悉，好像在哪儿见过。
“我给你开些消炎药跟口服溶液，另外记得每隔三小时吃一次泡腾片，年轻人就别挂水打针了，多喝水多睡觉，饮食方面注意清淡……”
来之前已经吃过退烧药，体温降至38.5°，思齐突然有些烦躁，早知如此就不来医院，千篇一律的多喝开水多睡觉而已。
离院时天已经大亮，医院大厅里重新恢复熙攘忙碌的挂号排队，思齐从人流中走过时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谁能想到亮得能照人影的地砖在半个钟头前还是血淋一片？原来生命说没就没，远比想象中的脆弱。
他们回到付宅的时候几名律师事务所的客人已经用过早茶，并随老太爷去画廊里面走了一遭，除了研究几幅新收录的作品，也随性地聊些宗亲家里的逸闻趣事。
一行人聊至高兴处扺掌大笑，付老太爷正欲聊些安桀小时候犯下的糗事，就被前来传话的老管家笑着打断：“先生跟思齐从医院回来了，刚去祠堂中敬完香，诸位稍作恭候，他们片刻就来。”
老太爷连忙说是，招待诸位往书房深处走，并朝管家问：“孩子情况怎样，是不是肠胃炎？挂水了没有？”
听说有呕吐的现象，家中几名长辈便一度以为是昨晚上的螃蟹令思齐遭了罪，再加上蒋小笙说还吃了不少甜食与冷饮，于是都往肠胃上的毛病想。付先生那儿起初也这么认为。
“不是肠胃炎，可能是感冒引起的肠胃不适，先生说就是普通感冒，温度也降了。”蒋小笙原先还想着翌日早晨要给思齐煮一碗虾籽馄饨吃，并一笼蟹粉汤包，还有茴香豆、大煮干丝、千层油糕以及两壶明前茶绿阳春。
吃过药后不能饮茶，现如今看来只能吃些粥食。
她至祠堂隔壁的偏厅里头等候人来，原本还认不出裹在羽绒服里的人是谁，直到思齐走过去，扥去帽子露出脸叫了声“蒋姨”，方才回过神。
“哎呀，要不要紧，是不是肠胃炎啊齐齐？”碎碎念模式立刻开启，忙不迭地招呼人坐下，然后听见落座后的付先生道：“不是。”于是长舒一口气。
思齐因为发烧口中乏味，舌苔发干，蒋姨为他呈上一碗咸粥，好让嘴里有些味道，却被旁边的人半道上截了。付东城就着碗沿喝一口，随后将青花瓷碗放置离思齐较远的地方：“给他换一碗。”
白粥，没有味道的。
陷于玫瑰椅中的人将手臂随性搭于扶手上，一双眼眸朝蒋小笙方向默默地瞧，蒋姨却回以遗憾的表情，朝他摇了摇头，瘪起嘴动两下，看唇形应当是“没办法，你爸爸不肯”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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