普惠惊讶道：“你是说望玉夫人？”
双丽抹着眼泪：“自从去年夫人回娘家，半路马车侧翻，掉下悬崖，伤好之后的她，就像完全变了个人似的！”
“以前她性格温婉，逆来顺受，说话大声一点都会把她吓到。现在却……不仅性格，外貌也发生了改变。但家中却没有一个人察觉。她、她是妖怪呀！”
临近朱雀城的枫林外，有一处仅供歇脚的简易茶铺。
远处有人牵马行来，虎背熊腰，一身粗鲁凶悍的莽气。细看之下，他衣服上还有没清干净的血迹。
荒郊野岭常有杀人越货的匪徒出没，此人当属此类。
“老板，来碗凉茶，两只馕。”
男人把行李一拍，坐上桌边。老板对包袱里露出来的血腥人头视而不见，低眉顺眼地应了一声，赶紧准备起茶点来。
桌子一共就两张，男人的隔壁桌坐了两人。一个背对着男人，穿黑衣，体态端庄，身姿修长，对面则是一个穿云青飞鹤浮光锦的年轻男人。
穿黑衣的喝了一口茶，当即把茶杯重重一放:“这也算是茶？难喝死了！”
穿云青锦衣的皱眉：“是你自己说口渴。”
男人的视线落在他身上，一个仪表非凡的年轻男人。脸色极冷，对桌椅的脏污一脸难以忍受。芝兰玉树，非富即贵，一眼便知出身世家。
男人有点心动。
多打量几眼后，他又收起心思。腰间悬剑，下盘稳健，手指修长但虎口指腹都有厚茧。常年习武才会有这样的印记，说不准还是修真者，抢劫这种人与找死无异。
云青锦衣又道:“难喝就别喝了，前方就是朱雀城，城里有茶馆。”
黑衣只好跟在他身后站起来。云青锦衣将一块碎银扔在桌上，却并没有接过老板找的零钱。
穿黑衣的人接过零钱，捧在手心:“喂，你钱也不拿吗？”
他转头大声嚷嚷时，男人看清他的脸。几乎是立刻，呼吸就屏住了。
他从未见过如此美人，贫乏的大脑里想不出任何词藻华丽的赞美之词。只心道：恐怕话本里一颦一笑就引得天下大乱的妖姬，就是生得这般模样。
茶铺老板被他软乎乎的指尖刮了下手心，一阵心摇神荡，好似有既酥且麻的激流顺着尾椎骨往上窜，他硬生生一个寒战，鼻血跟着就奔涌出来。
裴黎:“嗯……？”
他两步上前，追上问心鹤:“老板身体不好，刚才流鼻血了。”
问心鹤冷哼一声:“他不是身体不好，是血气方刚。”
茶铺老板听到对话，羞愧地低下了头，装作擦桌子的样子。
裴黎没懂他的意思，把问心鹤的意有所指抛到脑后，数了数掌心铜板：“这些是我的啦！”把铜板往怀里一揣，他弯着眼睛笑起来，“等会儿我要用这些钱自己买东西。”
裴黎被灵隐真人养在山中二十二年，吃穿用度都挑最精贵的往上捧，想要什么有什么，唯独没享受过采购的乐趣。
“哼，随便你。”
问心鹤走出几步，发现他没跟上来，不耐烦地转头催促道:“你在磨蹭什么？”
裴黎站在一匹高大的马侧，抚摸威风凛凛的马鬃。
正在吃馕的男人急匆匆放下凉茶，跑到他面前，粗声粗气道:“你干什么呢？！”
裴黎:“我要这个，卖不卖？”
这是男人从一支镖局押送队伍里抢来的汗血宝马，跑起来像闪电，能日行千里。男人多次仰仗这匹宝马逃出追捕的官兵，怎么可能卖掉它。
于是凶神恶煞道：“不卖，滚！”
怦！
问心鹤站在裴黎身后，左手轰然一拳，从粗壮的树身中暴力横贯而出。他面无表情，气势却威慑无比，眼神冷得刺人。
男人:“……”他像被扼住喉咙的鸡，呼吸苦难。这并非恐惧所导致的心理作用，而是确然有一股看不见的神力作用于身，充满死亡的威胁。他的瞳仁因惊惧而收缩。
修真者！
裴黎生气道：“不卖就不卖，你骂人干什么？当我多稀罕似的。”
他摇摇头：“问心鹤，我们走吧。”
没走出几步，男人忽然在他身后噗通一声跪下，痛哭流涕道:“我不卖！我不想要了！你牵走它吧！”
裴黎就这样白得了一匹马。
他骑着马，慢悠悠走在路上时，还十分疑惑:“这马不是挺好的吗，他为什么不要了？”
问心鹤没有回答。声名赫赫、前途无量的檀删精舍主持首徒在前方一声不吭地帮他牵着马。
“我问你呢，问心鹤？”裴黎见他不理，踹了他一脚。
问心鹤拍掉手臂处他踢上去的灰尘，脸都黑了，冷冷道：“他自己不要的，我怎么知道？”
问心鹤：“等会儿到了城里，你还是戴个面具吧。”
问心鹤的本意是他这张脸太过招惹是非，裴黎却似乎对自己的外貌从没什么觉悟。他摸了摸脸，思路拐到另一条道上：“你说得对，不能让宁泽那小兔崽子发现我。”
问心鹤：“……”
算了。
日头西移，朱雀城繁华的轮廓也伴随夕阳金色的余晖越来越接近。就在这时，身后响起嗒嗒马蹄声，一阵尘土飞扬。
裴黎双手撑在马鞍上，回头看了一眼，就一眼，他顿时紧张得心脏都提到了嗓子眼！
是方青！还带着不少身着校服的宗内弟子。
完了完了，肯定是来抓他的！
裴黎跟条滑不溜啾的鱼似的，立马往下一蹿，就要躲进旁边的草丛中，却不料腰侧一紧，被问心鹤掐着腰又提回马上。
“慌什么，你就这点出息？”
问心鹤也跟着翻身跃上马背，灼热的胸膛紧贴裴黎后背。裴黎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眼前一黑，原来是问心鹤脱下自己的外袍罩在了他头上。
一股沉冷的檀香铺天盖地涌入鼻端。裴黎揉了揉鼻子，还怪好闻的。
问心鹤压低声音，冷不丁在他耳畔问道：“会扮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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