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成器说完就闭上了嘴巴,关河静静地看着他,雨蓬很安静,只听得到滴滴答的雨声。
直到下课铃响,沈成器才不情不愿地爬回去:“哥哥我要回去上课了。”
“你叫什么名字?”
关河在沈成器离开他的视线前,出声询问了他的名字。
姓名是人与人最初始的羁绊。
“沈成器,不成器的成器。”
小沈笑着挥了挥手,又爬回了走廊。
这是关河第一次见沈成器,很快,五月鸢尾事件全面爆发,他被暗中送去了禁区。
在到达禁区的那一刻,他想起了那个小孩的话,也许一滴雨从那么高的地方掉下来会痛,但就算会痛,也没什么。
人有时候要学会接受自己的命运。
下坠也未必不是一个有趣的过程。
后来的沈成器会遇到很多事情,很快就忘了十二岁时在天台偶然碰到的小哥哥,也不知道他在雨中的灿烂一笑,是某个人珍藏在心底很多年的白玫瑰。
无论以后的日子有多黑暗,关河心中总是记得,这个世界上是有光的。
“小沈。”关河把自己从回忆的泥淖里抽身出来,“你今天在这里好好休息,你的两个朋友有三哥照顾,不用担心。”
沈成器不知道关河刚刚在想什么,他注意到关河在某个时刻,脸上的表情异常的温和。但很快,他就把自己的温柔收了起来,又变成了禁区里那个有些凶的关老板。
“早点休息,不要乱跑,明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关河披上外套,出门前对沈成器嘱咐,“不管你现在想些什么,联邦又对你说了什么,记住一个前提,活着。”
沈成器看着关河离开,直到听不见他的脚步声,沈成器才用他们提前建好的三人频道,和梅以安、莱昂他们互相报了平安。
对于沈成器而言,今天是相当疲惫的一天,他很快就在关河的沙发上睡着了。
第二天是被三哥和关河说话的声音吵醒的。
“我真不愿意。”三哥好像是在抱怨什么事情。
关老板的声音则冷淡而刻薄:“芯片都植入好了,也不知道你还在垂死挣扎什么。怎么,最近是迷恋上了脱裤子放屁?”
沈成器听出来关河在嘲讽三哥多此一举。
“我厌女。”三哥不情不愿地说。
关河似乎感到费解:“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有这个毛病呢?性别歧视不是你拒绝执行任务的理由。今天准时踩点,我需要你在其余侥幸者抵达之前,将Sūrya留下的二十份物资全部带到废酒馆来。”
“我没有性别歧视,我爱人就是世界上最美好的女性,我只是选择性厌女。”三哥给自己辩白,“要不然你给我换两个搭档也行,联邦的那两个一看就不靠谱,不能你自己的人偷偷藏起来,让我替他去送死啊。”
沈成器听着声音走到关河卧室门口,他敲了敲门:“可以进来吗?”
关河很快拉开了门,沈成器一眼就看见卧室里摆了半面碎镜子,三哥正对着镜子贴脸,那张脸乍一看已经有七分像沈成器。
关河给沈成器解释:“在上一次侥幸者游戏里,Sūrya投放的物资中有Soma,Soma不能在禁区里流通,我必须提前把这些东西检查一遍。当然,顺便配合联邦,打乱一下这局游戏的节奏。”
沈成器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他觉得关河的目的肯定不是这么简单,不过更让他好奇的是化装成自己模样的三哥:“这个是……”
三哥转过头对着沈成器笑了:“像吗?”
关河很敷衍地替他解释:“剪头发不就是他的专业么,美容美发不分家,只是禁区里没客户,他只能做起易容的生意。”
三哥冲着关河龇牙一笑。
关河揽住沈成器的肩膀:“走,带你去楼下吃点东西。”
禁区的食物不比联邦,根茎植物熬成一锅,除了是热的,好像没有别的值得夸赞,连营养剂在这里都是奢侈品,还好沈成器不挑食,跟着关河喝完了一大碗。
“关老板,小齐要自杀!”
沈成器刚放下勺子,废酒馆的毡布就被人挑开,来人急匆匆地跑进来,给关河汇报外面的情况。
关河脸色一变,拉起沈成器就要往外面走。
那个小齐坐在废弃的钢铁架上,钢铁架原本是修建高楼的起重器,离地有二十米来高。
沈成器抬头,看见一个年轻男孩,长着一张娃娃脸,有些可爱。
这个男孩晃着腿,在唱一首童谣。
“一个扭曲的男人,走了一条扭曲的路。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台阶,
买一只歪歪扭扭的猫儿,猫儿抓着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们一起住着歪歪扭扭的小屋。”
童谣就这么几句话,但他反复唱,两遍三遍听下去,就觉得有些恐怖。
关河拧着眉头,同时紧紧拉着沈成器的手,他大喊道:“小齐,你在干什么?”
“关老板。”小齐不再唱歌,他有些垂头丧气,道,“对不起啊,关老板。白让你救我一次了,我不想活啦。我已经失去对明天的全部希望,也实在找不到继续活着的理由了,现在唯一感到好奇的就是死亡以后会进入一个怎么样的世界。所以,关老板,不要拦我啦,再见哦。”
“小齐——”关河下意识的用力抓住沈成器,几乎要把沈成器的手腕按出淤青,“你相信我,禁区很快就要有转机了,我已经——”
“啪嗒。”
重物坠地的声音。
关河的话还没说完,那个娃娃脸的青年已经坠落下来。
死亡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沈成器一瞬间有些耳鸣,他好像听到耳边有人在唱歌,还是那首童谣——
“一个扭曲的男人,走了一条扭曲的路。
手拿扭曲的六便士,踏上扭曲的台阶,
买一只歪歪扭扭的猫儿,猫儿抓着歪歪扭扭的老鼠。
他们一起住着歪歪扭扭的小屋。”
关河走近小齐的尸体,蹲了下来。沈成器能感觉到,关河的手在颤抖。
“看到了吗,这里就是禁区。”关河抬起头,声音微哑,“空气污浊不堪,昼夜没有界限,食物只能饱腹,连维持最低程度的生存,有时候都觉得挺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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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长大是人必经的溃烂。”赛格林《麦田的守望者》
②童谣来自《鹅妈妈童谣》
晚安(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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