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贝尔格莱中心车站,他们曾经有过一个短暂的、似是而非的吻。
那时候,关河先生并不是真的想吻面前这位受惊的先生。他只是想借由亲密行为,来挡住对方惊慌失措的脸。
亲吻应当是爱人之间的行为,关河先生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不管是什么理由,一个突兀的来自陌生人的亲吻都是不礼貌的,所以他起初只是靠近了对方的唇角,暧昧但不算过界。
可那位受惊的先生实在太害怕了,颤抖的睫毛显得可怜,通红的耳垂显得可怜,连在他怀里的挣扎都是可怜的。
这样可怜,让关河先生这样烂心烂肺的人都受不了。于是关河再次低下了头,教那位先生可以靠着他,可以搂着他。
呼吸纠缠时,关河无意间碰到了那位先生柔软的嘴唇。
事后有好几次再回想当时,关河先生觉得愧疚,觉得亏欠,唯独没觉得后悔。
这一次也一样。
“小沈,谢谢你。”
沈成器在关河吻过来的那一瞬间就开始头脑发晕,关河好像变成了他的迷幻-药,比Soma的效力不知大了多少倍,让他沉迷深陷,不可自拔。
过了很久,关河放开了沈成器,他笑着捏了一下沈成器的耳垂,然后靠在了沈成器的肩膀上。
沈成器终于呼出了一口气,他仿佛一个餍足了的瘾君子,又更像一个潦倒落魄的小偷忽然窃得了贵重珍宝,但这宝贝太贵重了,反倒让他茫然不知所措。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说谢谢?”沈成器砸了一下嘴巴,关河就靠在他的肩膀上,这样亲密,让他整个人都僵住了。
“我为什么不能说谢谢呢?”关河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而愉快,“谢谢你救了我,谢谢你重启了五月鸢尾号。”
“哦……”这其实并不是沈成器最想问的问题,比起这些,沈成器更想再问一次,你为什么又要吻我。
但他不敢。
看着沈成器缓缓垂下的眼睫,关河慢慢悠悠地补充了这一句:“当然,还要谢谢你最喜欢我。”
“什、什么?”沈成器耷拉下去的眼皮果然倏然睁大,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转头看着关河。
沈成器这一动,关河的枕在他肩膀上的脑袋便也滑落下来。
关河笑眯眯地坐直,专注而温柔地看着沈成器:“那时候我都听到了。”
“听、听到什么?”
沈成器在想,他什么时候连嘴巴皮都这么不利索了,连一句话都说不明白了。是关河刚刚亲他那一下,把他亲傻了吗?
“听到你说害怕,听到你问我痛不痛,听到你让我少受一点伤。”
沈成器懵了,这是那时候关河昏迷后,他偷偷对关河说的话:“那时候你、你不是……晕过去了吗?”
“小沈,我当时还没有完全失去意识。”关河抬起手,将沈成器搂到怀里,“所以我听见了,听见你说,不管有多少人喜欢我,你一定是最喜欢我的那一个。”
沈成器靠在关河的胸口,忽然鼻子有些发酸,他问关河:“所以你要赶走我了吗?”
关河一愣:“你怎么会这么想?”
“因为对你来说,喜欢是背负、冗余和噪音。”沈成器觉得难过,那么多人喜欢关河,可是关河先生不需要谁的喜欢。
“不。”关河说,“你是救赎,也是希望。”
关河遇到过很多人对他说情说爱,有些是真心,有些是假意,于他而言,都是负累。原本关河以为,感情是他终其一生都不需要考虑的问题——只有弱者才需要伴侣。
除了性,感情相比于他的那些关系,有什么不同吗?实际上,这种黏糊的、不体面的亲密关系,只会撕裂彼此,相互拖累。
聪明人要学会抛下这种多余的情绪,所以他知道,季知秋丢下了沈识洲,沈识洲也没有去找她。
但沈成器的喜欢是不一样的。
关河最近总是会想起第一次见到沈成器的情景,霍华德公学那么大,他们俩缩在小小的雨蓬下,那时的小沈还是个眉眼漂亮鲜活、生机勃勃的少年。
关河从来没想过很多年后再见面,他们会落到这样一个情景里,实在算不得体面。关河甚至在往后的日子都问不出口,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见过的一个哥哥?
问不出口,只觉得唐突。
因为关河是知道沈成器喜欢他的。
“我醒过来后一直在想。”关河顿了一下,又将沈成器抱得紧了些,“我要怎么跟你相处。”
沈成器以为关河在醒过来后,只会去想五月鸢尾事件,没想到他还会分神想自己。
“我说的相处,是也喜欢你,像爱人一样的相处。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对待你,才不会让你觉得委屈。”
沈成器有些听不懂关河的话:“为什么要也喜欢我?”
“我听三哥说,你喜欢一个人,如果那个人不喜欢你,总有一天,你会放弃他。”关河的下巴轻轻蹭了一下沈成器的脸颊,“得不到回应的情感很难长久,我怕我再不做点什么,你就要离开了。我还想看你的玫瑰园,想明年、后年、后年的后年……每一年都和你一起剪纸月亮,想听你说话,想你在我身边,想你一直喜欢我,眼睛里没有别人只有我。”
关河说到这里的时候笑了一下:“我一直觉得我不会爱人,我也非常抗拒亲密关系,但在看到这样的暴风雪,想到新太阳联邦外的茫茫冰原时,我也想有个人陪我走到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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