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衣男子潜上了火车,给自己报了仇。
等超仔回来的时候,那个“讨厌的家伙”已闷声倒在座位上,血水不停流着。
他的手脚已没了知觉,他的嘴里还在说着胡话。
“我最想知道我这一生中,最后的一刻会看见什么?所以我死的时候一定不会合上眼睛。你呢?在你最后一眼,你想看见什么呢?”
那人枪法很准,子弹正中心脏。
超仔晓得,他没得救了,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同他告别,便认真思考了一下他无厘头的问题,说,“一辈子那么长,好多东西我也没见过,我也不知道,不知道自己最想见到什么。”
“还是想想吧,反正你跑船那么闷。”他吃力地说着,像是在传授自己的人生经验,“一辈子不会太长的,想得来也该是时候了。”
火车鸣笛,灯光抖动。
他在黯淡的灯光中,表情渐渐凝固。恍惚间,他见到了一片茂密的热带丛林。
丛林里有一种雀鸟,一开始飞便会飞到死才会落地,其实它什么地方也没有去,那只雀鸟一开始便已经死了……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没有心的,立志要做一个无牵无挂的浪子。却发现,他根本不知道真正的浪子是什么样的。
他曾经跟很多女人都说过,不到最后,他也不知道最喜欢的女人是哪一个。
现在,他知道了,最傻的那一个……
她现在在做什么呢?
天开始放亮,他忽然发现,原来不是梦啊,火车正在经过一片丛林。可是,他梦里的那只无脚鸟哪里去了?
今天的日出很美,那么,日落呢?会是怎么样的……
弥留之际,超仔问了他一个问题。
“你还记不记得,去年的四月十六日下午三点,你在做什么?”他是替苏丽珍问的。
“为什么问这个?”
“没什么,”他一直记得,那个有关“一分钟”的故事,他说,“我有一个朋友,她常常考我的记忆力,她问我那天做了些什么,可是我忘了,你呢?”
“她告诉你的?”那个“一分钟”的故事,他只说给过一个人听。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他记起了曾在哪里见过超仔。
那个警察,上楼来敲门,告诉他苏丽珍在楼底下等他的那个警察。
他们可真是有缘呵,差不多的时间认识了苏丽珍,又差不多的时间来到了菲律宾,还一起打了一架。
但现在一切都已经无意义了,反正他快要死了。
“我以为你已经忘了。”
“要记得的我永远会记得,”旭仔声音低沉,而渐变温柔,“你们后来还有来往吗?”
“有一段时间吧,不过我跑船之后,就没什么联络了。”他对苏丽珍有过动心,但止于动心,谁叫他们时机不对呢。他遇上她的时候,她刚好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他也没什么恋爱经验,没办法拯救她的,她的问题只能自己解决了。他问,“你呢?”
“我?没有了。”旭仔的呼吸变得粗重,他在这一刻才发现,他其实很在意那个傻女,“她还跟你说了些什么?”
“没有了,我们认识的时间很短。”
“你很喜欢她?”
他身边的朋友好像很容易喜欢上他的女人,也不晓得为什么,不过他习惯了。
他们都踏实,诚恳,比他更像一个好的婚配对象。
“没有,朋友罢了。”
“将来你有机会再见她的话,你告诉她我什么都忘了,这样大家都好过。”
“我都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见到她,”他有一瞬间觉的很伤感,他马上就要跟旭仔说再见了,可是跟苏丽珍……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像从没认识过一样,散落在人海。命运二字他无可奈何,“如果再见,她还会不会记得我……”
旭仔是睁着眼睛死去的,脸色苍白,望向虚无……
火车还在继续前行。
他的死,并没有影响到这个世界的角角落落。
***
露露如愿来到了菲律宾,她带着墨镜,穿着花裙,提着行李,光鲜亮丽地走在街头,打算一间间旅馆寻他的下落。
“一个女孩子来到这里,你不怕危险吗?”老板娘问。
“我听说香港来的人都住这里,所以我想跟你打听一个人。”
她从到达目的地的第一天就开始了。
苏丽珍也依然还是那个苏丽珍,她没有离开香港,南华会和小食部的工作仍在继续,人声鼎沸,人来人往,热闹的很。
她没有再去旭仔楼下等待,因为那段情伤,她真的已经复原了。
她有给那个电话亭打电话,那是她跟另一个人的约定。
钟声过十二点的时候,电话亭里有几次传来连续的铃响,但一直无人经过,无人应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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