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夜幕笼罩下，那道人影一点一点向前倾去。
微微敞开的衣襟，将他胸口的大片皮肤暴露在浓浓的雾气中。男人的胸肌结实极了，生得又是极好的皮相，即使身处危险之中，也透出一股奇异的魅惑之气。
何裳怔了怔神，伸出双手，试图想要拉回即将坠楼的男人。
夜风的吹拂下，男人的脚尖不断上垫，身子往楼外拱起一个危险的弧度。在何裳的手掌碰到肌肤那刻，男人蓦然回过了头。
他正欲冲身后的白衬衣少年咧嘴一笑，那股触碰肌肤的力道突然变为巨大的推力。
猝不及防中，男人毫无预兆地向前倒去，狭长的眼角勾起一道不可思议的弧度。危机之中，男人用指甲死死抠住边沿的玻璃板，堪堪止住下坠的身形。
何裳闲庭信步上前，运动鞋的鞋尖慢条斯理地在男人的手掌上碾了一圈，微笑道：“你不是想试一试失重的感觉么？你怎么还不跳？”
男人抬起头，恶狠狠地瞪住何裳。
“别这样。”何裳轻叹了一口气，“我也是为你着急啊。你看，因为我的到来，你延误了跳楼的最佳时机，到现在卡在半空中，我都替你尴尬死了。”
说着，何裳又以一个优雅的姿态转了圈鞋跟。
男人那张好看的脸几乎要绷不住了。
“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何裳一脸惋惜，“想出这么一个法子来引诱我上钩，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你哎。你模仿了楚贱人的一张皮囊，神韵却没有学到半分。”
长着楚篁皮囊的男人……不，应该是男鬼仰起脖子，艰难地望着何裳的脸庞，试图从何裳脸上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因为被识破的缘故，他脸上的皮肤逐渐化成一滩污浊的脓水，顺着颧骨拖曳着流淌下来。
男鬼张大嘴，狰狞的獠牙在夜色中潜藏着无尽深沉的杀机。
“乖，别动。”何裳再度问候了一遍男鬼的头颅。他一脸亲切地用鞋跟使劲蹭了蹭，在男鬼狰狞的面容中缓缓笑了起来。
“你看，楚篁如果想要跳楼，绝对不会保持你这样光棍式的站立姿态。”何裳道，“楚篁想要自杀，必然是被游戏所引诱。而他本身是个绝对的疯子，外界因素下再添几分疯，早就上天了，哪会单伫着一脸呆傻地冲我笑？”
男鬼：……这算什么扣分点？
“楚先生如此风骚，怎么是你一日两日可以领会的？”何裳想着那些天楚篁搞过的事情，痛惜之情有感而发，“还有，你怎么会觉得——我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楚篁？”
男鬼呆愣间，只听何裳兴致勃勃地说道：“这就是我刚才推你的原因。毕竟如果你真的是楚篁，我也很乐意这么做的。”
男鬼神色僵滞着，就连脸部泥浆坠落的速度也缓了几分。他震惊地瞪大眸子，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帮人类神奇的感情世界。
之前在游乐园的时候，他们两个人明明亲吻过彼此。听说在人类社会中，亲吻代表着彼此最亲厚的情谊。正是凭借这一点，男鬼才试图借助楚篁的身份引诱何裳。
可是现在，好像和说好的不一样？
而且眼前的人类似乎还表示，无论即将跳楼的人是楚篁还是鬼怪，他都很乐意推上一把？
男鬼表示很惊恐，男鬼再也不想招惹这帮善变的人类了。
“所以你安心地去吧。”何裳说着，伸手猛地往前一推，“你应该很荣幸。在我这儿，你和楚先生是一个待遇的。”
某年某月某日，某鬼再度卒了一回。只是这次，男鬼死不瞑目。
何裳望着男鬼消失在雾气中的身影，沉吟片刻，抬头向着玻璃围栏外望去。
因为雾气遮挡的缘故，他无法看到上下的楼层，判断不了此时身处的位置。坐落在酒店前方的摩天轮被外墙挡住，只露出边缘的一角。
夜风忽强忽弱，裹挟着湿气在玻璃隔板上附上一层薄霜。呜呜的风声中，何裳忽的扭过脖子，拔出匕首指向身后隔着玻璃窗的的内间。
厚厚的玻璃后，一双通红的眼睛紧紧贴住窗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何裳。
在这样毫无掩饰的凝视中，何裳的背上不由漫起一层薄汗。他捏了捏拳，回想起之前的地下通道。通道的入口就设在阳台，阳台和内室隔着玻璃门，上着锁，红眼睛不可能进入到阳台。
至于为什么红眼睛会出现在内室，大概是从房间的正门找过来的。
一念至此，何裳心里稍稍落定，抬眸回望向红眼睛：“更深露重，亲，你怎么还不睡？”
红眼睛自然不会说话。接受到何裳的注目，他缓缓咧开嘴唇，身子向后仰了三十度后，猛地抬头用额头撞向玻璃窗。
“咔登——”
沉重的碰撞声如钟磬音般，一圈一圈向四周辐散开去。玻璃窗小幅度地震颤着，窗框连接处似乎隐隐显露处裂痕。
现在鬼怪都可以使用物理攻击大法了？
何裳迅速环顾了一圈，思索着面对鬼怪的暴力，如何使用巧劲抵挡红眼睛的攻击。
抵挡巨力，是用木棍还是绳子？滑轮还是杠杆？
轰隆隆的撞击声愈演愈烈，红眼睛一遍又一遍用额头撞击玻璃，似乎要和眼前的障碍一杠到底。
何裳依旧没有找到比匕首更合适的武器。此时，他满脑子都是那足以构成噪音污染的碰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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