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季学期开始，我和陈尽一同坐车从松港到浦江，那时候吴莘凡已经在高三教室里呆了一个星期了。
陈尽趁着天气尚可，把自己的席子和被子都洗了，晚上就在我这里蹭床。他问我晚上能不能一起睡的时候我脑袋“轰”的一声，跟被人打了似的，惊魂不定，最后僵硬地点了点头。
宿舍的床不大，两个男生睡有点挤，更何况我心怀鬼胎，根本没法安心闭眼，陈尽倒是坦坦荡荡，盖上我的被子不久，呼吸就逐渐均匀平稳，我在黑暗中听着他的呼吸声，嗅着他的味道，慢慢睁开了眼睛。宿舍已经熄灯，只有走廊上透过窗户照进来的昏暗光线，但是我能辨认得出他的轮廓，我轻轻伸出手去，缓缓顺着他眉毛的形状描摹一遍，他眉毛厚且软，摸着很舒服，我应该是笑了，可鼻尖处却有水滴滑落，凉凉的。
这一生多漫长啊，我的陈尽，他还会有很多个这样的夜晚，会有人一遍又一遍轻柔地抚摸他的眉毛。那个人，可以是任何一个女孩，却不能是我。
次日早上醒来，我们俩都**，我装作没事人似的走进卫生间，陈尽便趁着这个时候回自己宿舍去了。
我出来之后，床上空空如也，还有他的味道萦绕。
我也没有想到，过了这个夜晚，我很久都不再接近过陈尽。
正式上课的第一天是换座位，上个学期期末考试我没有考到前十五，失去了选座位的机会，而陈尽是第一，独占第一，没有并列。
要抽签的时候我们两个都绝口不提跟别人换位置的事，大男人磨磨唧唧的干什么，坐哪里不是坐，就这样，陈尽和物理科代表成了同桌，而我和程博坐到了倒数第二排，程博是自己选的位置，我只是抽签成为了他同桌。
一开始没什么人注意到这个班级的变化，语文课上大家才察觉到异样，语文课变得很安静，再没有了松港烂仔对战松港大姐大的噱头，也没有人喊着“莘爷上”，谢老师说什么我们就记什么，没有人去反驳他，没有人大声表达自己的观点，可谢老师讲课也总像泄了气似的。
我不知怎么，想到吴莘凡以前在**小说里写过的一句话，她说，人生最幸运的不是拥有一群狂热的拥簇者，而是遇到旗鼓相当的对手。
陈尽还说她说的对。
陈尽。
我在稿纸上写下这两个字，又像做贼似的赶紧涂黑，涂到连我自己都没法将那两个字辨认出来为止。
但凡注意到吴莘凡已经离开我们，就能很快发现三班的不同。除了语文课以外，课间很少有男女混杂的笑声了，我们班女生，除去吴莘凡这个不凡的，其他一部分是像肖洁这样笑不露齿的，一部分是像班长那样，性格也豪，但是整天学习，再没有那样一个不务正业还能考第一的吴莘凡了。
整个班级安静了很多，没什么人能玩，程博有时候跟我说黄段子，说完就要感叹一句：“我妹不在，我都不知道要跟谁说。”
原来吴莘凡存在的意义是消化你的黄段子吗？
但吴莘凡不在这个教室里，也不全是坏事，陈尽开始肆无忌惮，和肖洁频频凑在一起聊天，我离得太远了，听不清他们说什么，只能看见陈尽熟悉的背影，在我的眼里逐渐模糊。
我想，他们在说物理题也不一定。
我试着把目光从陈尽身上移开，偶尔听听程博说黄段子和八卦也不错，几天下来也知道了很多班里的事，比如我们班有四个男生喜欢肖洁，包括陈尽和程博以及我们宿舍的舍长，陈尽不喜欢程博不是因为吴莘凡，而是因为肖洁；比如吴莘凡其实是最受男生欢迎的女生，但是没有一个人想过要追她；比如李玉光和我们班学习委员于小佩是班对，而于小佩是肖洁关系最好的同学，所以一直想拉拢肖洁和我们舍长，但是无奈肖洁不愿意。这些事情我竟然一点都不知道。
或许除了陈尽和吴莘凡，很多事情我都没有在意过。
第一周周末，我生拉硬拽着陈尽去找吴莘凡吃晚饭，我怕再不拉一把，我们这友谊的大帆船就要葬身海底了。令我们感到意外对是，吴莘凡看上去已经完全适应了高三的生活，连男朋友都交上了。
她到底是不是去高考的？
说说吴莘凡的男朋友，那是个怎么说呢，有点猥琐的男生，我不想这么贬低他的，毕竟他代表作着吴莘凡的最高审美，但是确实就是那样，他长得比陈尽高一些，脸颊瘦削，甚至有了些精明的味道，锐利的目光从眼缝中射出，一看就不好接近，跟吴莘凡格格不入。但是吴莘凡很黏他，手空着的时候一定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好像总想要钻进他身体里去似的。
吴莘凡欢天喜地地带着她的男朋友跟我们一起去吃饭，饭间我和陈尽尴尬得说不出话来，只能用眼神交流，吴莘凡兼顾两边，一会跟我们说，一会转头去跟她男朋友说，可是她男朋友全程基本不说话，连笑容都很少，吴莘凡也不嫌累得慌，看上去还挺快乐。
我只能安慰自己，那个男生一定有我不知道的过人之处，不然吴莘凡怎么会喜欢他呢？
回去的路上，吴莘凡晃着她男朋友的手臂走在前边，嘴里滔滔不绝，像是讨好他似的：“你觉得这家店好吃吗？好吃的话我们下次还来吧，我下次想试试别的菜，那个酸菜牛肉看上去好好吃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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