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看到肖洁身上那条白色的裙子才开始明白，陈尽再也不会说出那句话的。
浦江中学从来不限制学生穿什么，只有周一要穿校服，其他时间只要不是太过分，穿什么都是被允许的。过去两年没什么女孩子穿裙子，但是今年裙子忽然流行了起来，班里几乎一半的女生都穿起了裙子，肖洁也是。
肖洁那条裙子是在陈尽回来后的第二天穿上的。
从前五月中学校会给高三放温书假，但是今年的假取消了，改为需要回家复习或调整心态的同学可以自行请假，班主任基本不怎么拦。我们班请假的人不超过十个，班主任十分欣慰，唯一令他不大满意的是陈尽要请一天假回家。
我很疑惑，一天的假，至少有半天都浪费在路上，陈尽不会干这么得不偿失的事情，但是我没有去问，吴莘凡也没有问。
一天后，陈尽果然回到学校，我和吴莘凡都没有去问怎么回事，只是像往常一样。早上一群人坐在外头走廊上背书，背语文背英语背生物，实在很热闹。吴莘凡手里晃着个小本子，回头问：“跃迁是什么呀？”
陈尽无奈地笑了：“你现在居然在问跃迁是什么？你怎么不到高考完再问？”
“那算啦，我不问了。”吴莘凡转过了头，陈尽的目光一直跟着她，直到肖洁穿着一身洁白的连衣裙出现在走廊。
她低着头，面带羞涩的笑，似乎不好意思被别人看见她穿裙子，匆匆进了教室。陈尽看呆了，肖洁走了好一会儿他还愣着，大概好不容易背的书又给忘了。
肖洁穿裙子很好看，她又高又瘦，皮肤白皙，那身裙子衬得她腰细腿长，更加温柔如水。
那身裙子是陈尽特地去市里给她买回来的，他请了一天假，没有回家，一个人跑去市里，给肖洁买了一条裙子。
不知道陈尽又花掉自己多少私房钱。
用这样笨拙的方式讨喜欢女孩子的欢心，换了任何一个别的男生，我都愿意评价他痴情真心，但是落在陈尽身上，我要说他傻。
我永远记得他是那个连小卖部都舍不得去，去一次只是为了给弟弟妹妹买点零食的男孩，他黝黑，木讷，刻苦，会小心翼翼地把钱藏起来，等着最后给弟弟妹妹买礼物。但是他突然间就跑去市里给肖洁买了一条看上去并不便宜的裙子，我还没有反应过来，好容易理清楚了，却也明白我们已经太久没有彼此坦诚了。
但是他不需要向我坦诚什么，他喜欢肖洁，而我喜欢他，仅此而已。
陈尽给肖洁买裙子的事从他的物理科代表同桌那里传了出去，在班级里被讨论了两天，肖洁像没听见似的，依旧低头写作业，但我看得出来，她眉眼间是遮不住的欢喜。陈尽不好意思看她，但是眼睛一弯，里头都是我没见过的光芒，他真的是心甘情愿的。
吴莘凡对别人的事向来迟钝，这件事都快消停下去了她才提起，在我的座位上跟程博一一确认：“真的是陈尽给她买的？”
“是啊，骗你干嘛？”程博应着在稿纸上写下一串数字。
“操！”吴莘凡的脏话在我们班已经不新奇了，“我说那天晚上怎么一直在宿舍说他怎么怎么样呢，原来说的是陈尽啊，怪不得她这么开心，陈尽为了她，特地请了一天假去给她买裙子，能不高兴么？估计从小到大也没什么人疼过她！”
“不是吧？”程博放下了笔，“陈尽他们宿舍的说肖洁很不情愿才收的，陈尽还觉得自己配不上她什么什么的。”
吴莘凡冷笑一声：“这不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么？在宿舍除了没说陈尽这个名字，那个炫耀的劲儿，真的像山鸡以为自己变了凤凰，在树上抖毛。来来来，我给你复述一下肖洁怎么说的——他说特地给我买的，我说不用了，但是他说一定要收，而且希望我穿，既然他这么说了，那我就明天穿吧，但是我只穿一次就好了。”
程博简直哭笑不得，一边是他妹，一边是他喜欢的女孩子，怎么说都不行，好在他心大，仍旧只笑：“我们舍长还说肖洁不会喜欢陈尽的，说陈尽除了学习还有什么好。”
“你们舍长是在说笑话吗？就他长成那个样子，满脸痘痘，面黄肌瘦，人矮还驼背，还好意思说陈尽？陈尽是除了学习没啥好的，可他连学习都不好！你们都死心吧，肖洁就是喜欢陈尽，但她吃着碗里的还要看着锅里的，惦记着没下锅的，最好你们全都一拥而上去追她，供君选择，那她才最开心！”
吴莘凡实在气不过，又跑去质问陈尽，得到的回答跟程博说的没啥出入，当即气得不行，直接飙起了脏话：“陈尽，你他妈的有这么**吗？！”
全班都听见了。
“吴莘凡你怎么老是说脏话？还天天跟男生玩。”是肖洁，她还真是高估自己在陈尽心里的地位了，都敢说吴莘凡不好了，吴莘凡跟陈尽天寒地冻在冷风中吃宵夜的时候你连影儿都没有呢！
但是陈尽居然没有回话，只听得吴莘凡冷笑一声：“可我特么不说就难受，怎么办呢？我乐意跟谁玩，那是我的事，如果有人给我买了裙子，我就穿出来，告诉全班人，那是谁送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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