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门紧闭，窗下透纸而入的光线里还有飞尘飞舞。
周英：“你又来买珍珠？”
刘老板右手握佛珠，嘴唇上起了一层白色的薄皮，他咽了咽口水，摇头苦笑道：“我虽为商户却也知道哪些银子不当碰，这里诡异能回去已是大幸，我哪里还再敢来。”
夏筝：“那第一次来这边不是有和你一同存活的商人？”
刘老板看着不过四十，黄黄的皮肤平日里保养的细致，大鱼大肉吃得多了两颊上挂得肉似乎快要掉下来，此刻他胖胖的脸色露出了一种极度不甘心的神色，他闷闷说道，“我自然看过，船上并没有他们的踪影，待到回京后，也派人到他们家乡打听，都已经成了富甲一方的大商户，并无奇异。”
“也就说只找上你？”
刘老板苦笑，“也不知得罪了哪路神仙？”
夏筝站起身离得刘老板远些，“刘老板依你所言，第二次你原本在京城家中休息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出现在万里之遥的海船上。”
刘老板点头。
“船上有没有你熟人？”
刘老板迟疑：“有一个曾有合作的扬州商人，我当时不敢声张，只自己一人躲在房间里，直到下船时才混在人群里下去。”
周英抓住盲点，“这里的房间都是上船时跟着信物分配，你醒来才发现自己在船上，是怎么分的房间，一日三餐又是谁给你送来？”
刘老板：“我醒来就在房间里，没有注意这些，食物都是船工送来。”
夏筝：“你第二次下船碰见了什么？”
刘老板捂住头，露出痛苦的神情，他闭着眼睛，“是吃人的鱼，我当时害怕却不敢待在石头屋里，夜晚的时候去祭台察看，那些渔民带着几个异族的小童过去，祭台中间也放了一艘船，他们把小童放在船上，那船直接飞到天上。”
“天上突然下了一阵雨，我当时抬头，天上那座岛好像突然落了下来，离地面很近，那些吃人的鱼正趴在岛的边缘直勾勾的望着我，它嘴里正嚼着其中一个小孩的头。”
刘老板面色青白，他手上的佛珠拨得更快，另一只手颤颤巍巍的拿起一只茶杯喝水，润了润喉咙，“我当时不敢多留就匆忙回来，等到回程时才敢从屋里出来，等到船上睁开眼睛时又回到家里。家中人说我无缘无故昏迷了半个月。”
“我担心家人担心，只派人暗中打听，果然听闻那位扬州商人已经于半年前出发到沿海采购去了。”
夏筝和周英对视一眼，夏筝开口，“那刘老板今日是真身过来还是？”
刘老板脸上堆出笑，向着周英谄媚道：“我是听闻皇上想去蓬莱仙岛寻长生不死药，国师派出弟子帮忙到沿海一带寻访，小人有幸曾见过周公子一面。国师是天上仙人，公子对付妖孽自然也是手到擒来，周公子要是能为小人解决此事，小人愿将半数家财赠给公子。”
周英欲言又止。
刘老板连忙继续说，“自然知道公子不爱钱财，但小人听闻炼制金丹都需黄金白银之类的阿堵物，能助公子修行一二，小人已经是万分感激。”
不是这样。周英内心默默无语，他自己都不怎么信任自己呀！
等到周英他们离开，刘老板垂头，看着手上上船的信物，那颗莹白的珍珠此刻已经黄了一半，剩下的那一小半也是岌岌可危。
*
周英失去了闲逛的心情，两人径直回了舱房，他坐在桌前沉着脸。
夏筝找船工要来了一盆清水和梳子给小老虎洗毛，小老虎乖乖的一动不动，不停用舌头舔着她的手心，来确认这个穿得奇奇怪怪的人究竟是不是它新认的主人。
过了会小老虎已经开始撒娇的把头往她手心蹭，夏筝一边给他擦毛一边说：“还在想刘老板。”
周英先点头又猛地摇头，“我只是觉得奇怪。”
“哪奇怪？”
“他言语间不甚详实，像隐瞒了什么。”
布巾将老虎湿漉漉的毛吸得半干，它将两只爪子搭在她袖口，深色的衣袖迅速洇湿一块，它立马松手乖乖的蹲在她腿上。
夏筝不甚在意，“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
“什么？”周英诧异。
夏筝又重复一遍，“他是个老实本分的商人。”
接着又挑眉续上后面，“他不就是这样说的。”
“一个老实本分的京城商人一路到国境交界来采买珍珠，无异于西天取经。光路程就得近半年左右，沿途还有强人老虎野兽。”
“他来到这里发现却有一些奇异。”
“后面呢？”周英追问。
“应该就是那些他经过删减的内容。”夏筝把小老虎的爪子捏起。
周英手心发痒也跟着过来撸了一把毛毛。“陆大哥，那我们还管不管。”
夏筝沉吟：“你想帮他。”
周英摇头脸上羞涩道：“他说给我一半的家财。”
夏筝：“……那——确实可以帮。”
周英点头，眼底黑色的瞳仁发出金钱的光芒。
接下来一路没什么异事，就是蹭了老虎的热度，经常有人过来打招呼，顺便摸摸虎头，几日下来老虎头顶的毛都被摸秃了一层，吓得它只要见到陌生人过来就往床底钻。
而周英因为需要和蒋玉函交换消息，每次只能借口去茅厕，刘姓商人连续碰到了好几回，心里不免嘀咕，小神仙年纪轻轻怎么就肾不好了，将自己的身家性命交托出去是不是显得不那么可靠。
周英可不知道“客户”的质疑，率先沉浸在了成为富豪的好心情里。
就在这样平静的日子里船靠岸了。这是一座月牙形状的小岛，绿树成荫，鲜花烂漫，一座座石头做的房子前都放了一只只石头做的小花盆，鲜艳的花如一道瀑布般从石盆里落下，根茎扎在泥土里，连成一片灿烂的织锦。
心有怀疑的刘姓商人自下船开始就一步不离的跟着周英半刻都舍不得离开。
周英压低声音不耐烦，“……我要去茅房了。”
刘姓商人紧跟身后，腿有些哆嗦，说话却很坚定，“我帮公子守门。”
周英：“……”忍无可忍的翻了个白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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