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亓青老不回家，父子关系越来越僵，生活费也断了，他就申请助学贷款，也打工，还住在那栋楼里。亓澄再去，仍然一阵住卧室和亓青一起睡，一阵干脆打地铺。
邻居老太太认得他，有几回叫他亓青的男朋友，似乎对这个两地分居偶尔会面的恋爱故事很感兴趣。亓澄不得不对可爱的老太太编出几个谎话。而亓青听见就和没有听见一样的。
他有时候很奇怪亓青到底怎么养成这个态度，有时候又想这其实挺亓玉的，亓玉就算是个乱七八糟的怪人，说不上好不好。说不定亓青本来也就是这个性子呢。
这些也不妨碍亓澄钟情，想了想自己也就不在乎了。
亓青头一次和他睡觉的时候没有喝酒，不过场面也说不上多浪漫。那是亓澄第二次去美国看他，到了晚上要睡了，安排两人睡在一个卧室里。亓澄安置好枕头，回过身来看亓青，亓青先是盯着平板，大约是查看什么数据，亓澄反正不懂。
后来忽然对视，亓澄头昏脑涨，扑到他怀里去抱他。
两人虽有继兄弟这层关系，其实从来没有亲近过，从前或许有过机会，但谁都没有抓住，所以没发展出什么感情，只是被父母婚姻羁绊，不得不与对方生活在同一个空间。
现在没有被强按头了，于是亓澄自己的渴望也就无法否决。
这拥抱起先很纯情，就是个拥抱，甚至没有紧紧贴着。后来不知怎么变味了，亓澄先索吻。亓青嘴唇柔软，灯影又昏暗，场面很温柔，也很叫人产生幻觉。
亓澄唯一没有料想到的是这晚居然成了。亓青的性情最适合合则来不合则散的关系，并不需要亲密感和更多来往，在大学随便的性文化衬托和改变下更是恪尽床伴温柔，也很注意亓澄的状态，但没有更多了。
因此一夜之后他们相处居然一切如常。亓澄也不会觉得睡过了就是板上钉钉的好了，只是醒来难免有些怅然，说不清道不明的。他枕着亓青的肩膀，拉起床单盖住自己的胸口，心想这也算最美的烟花都只有一瞬。
更文艺一点是花非花，雾非雾，夜半来，天明去。
从此后两人在不尴不尬的见面之中，都有意无意保持了这段关系，亓澄偶尔想起来，觉得自己到来那几天很像是扮演了陪读妻子的角色，打扫房间，做饭，照顾丈夫，一起睡觉。
亓青的人际关系究竟如何，他就没有问过了。问过又如何，徒添奈何。他又没有看开，何必伤害自己。
除了寒暑假，亓澄也少有时间去到亓青身边，有时候匆匆去了只见一面，感受反而像是被父母遗弃的小动物互相舔毛，温馨是很温馨，但也很伤心。比如亓青博士毕业是二十七岁，生物制药方向的硕博连读，一路顺顺当当读下来是很了不起的，何况他毕业论文那么出色，但家里出了亓澄忽然生出一股勇气，无论如何都要到场之外，居然再没人来。
亓澄在台下看着他发言，仍然是冷冷淡淡精英模板，有一阵子居然鼻酸，心想这也很可怜。不过下台后两人一起去吃墨西哥菜，辣得猛喝可乐和果汁，就把这种事忘了。
回家后亓澄坐在窗台上看外面墨蓝天空上的月亮，脚尖点在地上，亓青过来把博士帽往他头上歪歪一戴，退后两步看他回头。
那一瞬间是很像爱情的。至少也是情意在静夜缓缓流淌。
亓澄就是那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年少心动，后来一往情深，其实也没有什么完美契机。亓青不能算是个很好的情人，甚至都不能算他的情人，他是原罪的滋味，清澈冷淡，像浅浅潭水，却有幽深色泽，映照出居心叵测和人世无情，以及亓澄一切闯入者的无辜又丑陋的面目。
他从未试过爱其他人，就像是长发公主在城堡里做梦，一梦三百年，世界变了也茫然不知。那是一个什么滋味的梦？非要惊雷一般的真爱之吻才能惊醒？
也不是没有想过或许有一天他也会顿悟，被人从无望苦恋中开释解救，从此没有这种肋骨护卫下的隐隐痛楚。但那感觉迟迟不来，反倒是亓青站在窗边谨慎的靠近他，室内萦绕一阵莫名而来的，风里的细细花香。
像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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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山梦最真，旧境丢难掉。这难道不是神仙爱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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