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青其实大概也没有料到父亲这么快就出现，肢体动作里透露的戒备在亓澄眼里是明明白白的。
眼前场面来的太快，亓澄也不知道自己应该期待向哪个方面发展了。这对父子的关系别人一直插不上话，亓澄都已经习惯了，就算事关自己，也就神经紧张，拿不准主意自己是不是应该插嘴。
不过亓青一直在这种事情上擅长快刀斩乱麻，也不要他从中缓颊，直接重复了一遍：“我来接澄澄回去。”
其实这句话简短清晰，亓青又说得铿锵有力，老头就是半聋了也听的清楚。只是正因为太简单了，所以根本理解不能而已。
澄澄，什么时候你俩这么亲密了，还直接叫小名？
回去，回哪儿去啊？
透露的信息量实在太多，老头根本不敢信。看了亓青片刻，又扭头去看亓澄，试图让他解释。
亓澄放在大腿上的手忽然发起抖来。
他从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刻，从来没有。好像浑身的血液都被煮沸，他整个人都动荡不安，有一种冲动从内心深处生长。或许此生只有一次这种冲动，让他想不顾一切的承认自己一直以来的渴望。
被发现之后不否认和自己想要承认是完全不一样的，亓澄比谁都清楚。即将把自己燃烧殆尽的火焰才是爱情真正的本来面貌，他忽然明白。
他望了一眼亓青，亓青正在用眼神对他暗示，如果他不愿意说自己可以来。
然而亓澄想通了，他想要自己说出来。
他一生从未自己主动要求过什么，自以为既没有什么成就，又不能真正有所担当，对待感情只有无限的拖延，并没有主动追求。面对生活的困境，忍耐是他最大的人生哲学，偶尔冲动，甚至连他自己都不习惯。
人生只有这一次，他想要去表述出来。一阵战栗从后背滚下来，亓澄忽然下定决心，他眼眶发热，拉住亓青的手，坚定的对继父承认了：“爸，我和他，在一起了。”
亓青或许没动，但其实十分惊讶，捏紧了亓澄的手表达震惊。
对面的继父也暂时无声，没有什么反应。
亓澄说完第一句话，就感觉眼眶又热又胀，低下头来脱口而出：“对不起，我本来应该早点告诉您。我知道，我们在一起，您肯定失望了。”
这是必然的，早在几个月前他还想着让亓青找个女孩结婚，即使现在男性之间也能够合法成婚，但观念并非一时半刻能够转变，即使变了，也未必能够立刻接受继子和亲儿子的事。
说到底，这不算惊世骇俗，也算十分不常见的状况了，不能接受很正常。
但亓澄并没有悔改的意思，即使亓青是他偷来的骗来的抢来的，他也不可能放手，更何况两人现在是高高兴兴自己走到一起的。
亲儿子和继子，在老头心里到底谁重？这个亓澄也不清楚。但他也知道，自己是用来弥补遗憾的，亓青就是那个遗憾，或许平常继父对自己更亲和友善，那也是因为两人之间没有什么矛盾。但对于亓青，继父也是不可能轻易放下的。
做父母的其实很难理解到了人生某个地步，孩子就和自己彻底无关了。总觉得是自己的骨肉，好像一辈子自己都负有某种莫名的重大责任。
即使孩子早就自己选择，能够承担失败的责任，做父母的仍然要给自己加上许多负担，许多责任心。
在其他人家里或许这也是家庭温暖的一部分，放在亓青和父亲这一对父子身上，简直就是狂妄自大。
孩子小的时候并没有怎么保护教育，甚至出了亓玉那么大的事两人的关系也是急速恶化，那时候做父亲的在乎过儿子的感情和感受吗？
现在再说无论如何我还是关心你爱你的，我总是你父亲，我希望你好，只叫人想要冷笑了。
何况年纪大了，就越想要挽回那些可以挽回的，否则死了良心不安，人生不够美满，岂不就伤心了？
真要重新捡起父子之情，对于这两人都太难了，老头现在不过是不肯承认自己对亓青亓澄的影响力都越来越小，亓青对自己感情也所剩无几的事实而已。
年轻的时候越是强有力，到了老年就更无法面对自己的无能为力。顶天立地的大家长做了多年，现在对他说这件事不要你插手，听起来就像是羞辱了。
亓澄对这些都心知肚明。如果仅仅是他自己的事，其实他会很容易让步的，因为他天性里对自己是压抑的，但在亓青身上，他受不了亓青遭遇任何委屈。
亓青不愿意和父亲来往，甚至连面也不想见，他完全理解，亓青在父母处寻找不到任何温暖，他愿意代替命运做补偿。
现在亓青想要和父亲摊牌，彻底说清楚，亓澄当然也是最支持的一个。
他叹了一口气，继续对着不可置信的继父说道：“我们现在，其实挺好的。您当时常年不在家里，并不知道其实我早就喜欢上哥哥……”
说到这里，又觉得自己面目无耻，忍不住攥紧亓青的手，承认：“是我先勾引他的。”
亓青大惊，矢口否认：“不是的！明明是我先喜欢你！算什么勾引！”
亓澄其实面对继父，总觉得有点心虚。从世俗角度来说，他从亓家获得的东西不少，虽然母子二人自己知道自己受了多少委屈，日子又多么难过。但在有些人眼里，拿人手短，既然获得了好处，就是心甘情愿的买卖，否则，你为什么不反抗，不离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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