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蒙蒙亮，月光还未退下，大地一片冰冷的青白。
战役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匈奴人看到大燕援军到来本就涣散的意志力更是溃不成军，士兵犹如一盘散沙，狼和猎物的关系对调了过来。
系统瞅准乐瑶安静的片刻，快速解释道：“buff还没来得及使用，楚昊丞的援军便赶到了。”
乐瑶惊讶地看向为首的那人，心中有疑问，却只见高头骏马之上男人身着铠甲，明明雄姿英发，却无端生出些萧索感。
楚昊丞出生在皇宫，作为先皇最受宠的皇子他从未尝过人间疾苦，作为年轻的帝王他意气风发，可古战场的硝烟血腥而霸道，几乎在瞬间便将他只在战报上看到的数字幻化成了残酷的景象。
匈奴人已经撤退，大燕的士兵在清扫战场，也在救治着血肉模糊的伤员。
“古来征战几人回，”乐瑶驱马上前在楚昊丞身边站定：“陛下，战争是和平的代价，我们必须得承受。”
楚昊丞不说话，只是眸光一错不错地盯着不远处的战场，而那里几个大燕的士兵正在将一个断腿的士兵抬上担架，断腿处血肉模糊。
有那么一瞬间，乐瑶看着他的侧脸只觉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但她想要分辨清楚却发现难以捉摸。
“不，”半晌，楚昊丞出声道：“这不是必须的。”
乐瑶一怔，她竟似乎懂了楚昊丞只言片语中的意思，他想说战争不是必须，牺牲不是必须，大燕的大好男儿生来不是注定要魂断他乡。
乐瑶心中动容，她想若在太平盛世楚昊丞会是个好皇帝。
但是，作为皇帝的楚昊丞如果一旦起了熄战的念头，万一哪□□中闲得慌的文臣武将们将目标送去和亲怎么办，她这几年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念及此，乐瑶不得不进谗言劝谏道：“陛下，以战去战，以杀止杀，”她转头看着楚昊丞，语气格外的认真：“无可奈何，但虽战可也，虽杀可也。”
闻言，楚昊丞倏地转头看向乐瑶，眸色震动，嘴唇动了动最终什么也没说。
乐瑶也不再多说什么，她还记得她现在只是个小小的将军，楚昊丞虽不是暴君，但老虎的屁股容不得一而再再而三摸，她也是知道的。
好不容易说了这么有学问的话，却没人夸奖，乐瑶在脑内骚扰系统骄傲道：“唉，我可真是个小机灵呢，还很有文化~六儿你怎么不说话？”
系统：“……你很棒棒。”机械音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六儿，请你有感情地朗读，要不要我给你示范下怎么夸人呢？”
系统数：“……”倒也不必。
三军会合，花老将军虽然身子骨强健但仍是年事已高，略显疲惫地坐在马上，见到皇帝惊吓之下本想下马行礼，被楚昊丞挥手打断，只在马上抱拳行礼，而后目光责备地看向乐瑶。
乐瑶低头跟在楚昊丞身后，无端接收到花大爷严厉的视线，乐瑶只觉得后颈皮一紧。
楚昊丞见状挡住花老将军的视线：“此事与萧将军无关，是朕一意孤行。”
花大爷见祸水东引失败也不尴尬，转而得痛心道：“陛下，先皇临终托孤将陛下交给老臣，老臣不想陛下重走先皇的老路。”花老将军是先皇留给陛下的顾命大臣之一，和皇家也有些沾亲带故，甚至可以说是看着楚昊丞长大的长辈。
而先皇便是在御驾亲征时，中箭不治而亡。
面对花大爷的念叨，楚昊丞只得应是。
等众人走后，乐瑶勒马放慢了脚步，溜到花大爷身边小声嘟囔了声：“真是老狐狸。”这年头若有奥斯卡，合该是颁发给这位老人家，变脸速度之快简直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花大爷此时早收了先前的痛心，朝着乐瑶促狭地眨了眨眼：“承让，小狐狸。”
“……”乐瑶愣了下，在心里同系统吐槽：“现在的老人家都这么俏皮吗？”话一说完，她忽然怔住，她为什要说“都”这个字呢？除了花大爷，她还见过其他俏皮的老人家吗？可这莫名的熟悉感觉是怎么回事？
乐瑶努力在脑海中回想，却越想越心惊。
“六六六！” 乐瑶呼叫系统叹息道：“我觉得我可能真的年纪大了。”
“？？”系统：“为什么？”
想说什么，乐瑶又不知道怎么开口，但是她直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逐渐在她的脑海消失，她拼命想要捉住，那东西却如手掌心里的细沙，徒劳无功地从指缝间溜走，她迟疑道：“我感觉我的记忆力好想越来越不好了。”
系统沉默不语。
几方将领简单汇合了此次战役的情况，便启程回营地。
此次一战，双方皆损伤惨重，大燕虽是赢家，但只是占据了数量上的优势，况且这次上到将领下到士兵都有伤亡，看着营地中互相搀扶、担架上躺着的士兵们，乐瑶的眉头渐渐皱成了川字。
匈奴骑兵名不虚传，更何况是可汗身边的精锐部队，想到昨日同他们对战时候的景象，那些士兵眼中迸发的精光是在其他士兵身上所不见的，残忍凶猛如同草原上的狼群。
她的计划是在系统的加持下一路开挂将匈奴打回到祁连山以北，使其再无来犯之可能，如此以来楚白双便不会走上和亲之路，而她安排的萧家旧部照顾下，楚白双和许文鹤双宿双飞不是问题。
这次碰巧了有楚昊丞的援军赶到，可下一次呢，若换了旁人呢，若便就是楚昊丞本人呢。
楚昊丞怎知道她被匈奴人埋伏而特地来救人？
难道是她运气好吗？
可是，倘若皇帝出了意外，皇子年幼怎么担得起大燕帝国这如此庞大的担子，党政动荡，内忧外患之下，大燕必定会寻求短暂的和平走上送公主和亲的老路。
这般想着，乐瑶的背脊不由地冒出丝丝冷汗。
她得想办法才行。
楚昊丞此次北上也让乐瑶明白，她起初制定的计划中的疏漏，便是她低估了匈奴这位新可汗的战斗力，也低估了战争的残忍。沙场之上的男儿都是十几二十岁的年纪，即便只是任务世界，他们也有血有肉的活着，没有谁天生就该为了战争的输赢而牺牲。
可若主动义和，便又将“和平”送到了匈奴人那里，成了对方捏在手心里的筹码。
边境三年的安定，至少证明她初期的策略没有错，那么如今需要做的便是如何将乌缇这只头狼关住。
她必须得想办法。
就在乐瑶沉浸在自己的思虑中时，楚昊丞的怒吼从主帐内传来。
撕心裂肺，震碎耳膜。
却让乐瑶的心瞬间坠入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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