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地内，天清气朗、惠风和畅。
地面上站着三三两两的人，在午后的阳光下眺望着远处的山脉。宽阔的空地上只有两个孤零零的厂房。厂房西侧有一片小菜地、一个缩了水的足球场。
华奕就在足球场上和其他几个小伙伴踢着球。
不一会儿，厂房里走出两个穿着电工服装的人，把小孩儿都接进了厂房。厂房里冷冷清清，人们各做各的活路，看不出什么端倪。
华奕等人从储物间内隐藏的隔间坐电梯降下去，回到了地底。
到了居住的楼层华奕他们就被赶了下去，再往下就是搭建好的实验室区域，只有工作人员可以通行。
华奕觉得自己这样，颇有两分“苟全性命于乱世”的字面意思的感觉，但他也不能任性，每次华千文满面倦容地回到宿舍区，连笑也不笑了，和原来那个他一点也不一样了。
“千文哥……”
“小奕，我今天已经很累了，等下一次试验完成我陪你去镇子上买东西。”他的声音从离门很远的地方传来，懒惓地、无力地，像是下一秒就要睡着。
自上一次他和朋友晚上跑出去，安保人员要不了十分钟就把他们抓了回来，他和朋友们没心没肺地笑着，进了宿舍区，猛然对上华千文的眼神，谈不上失望，只是担心混杂在浓厚的疲惫里。
“你太不懂事了。”不远处的华千文皱着眉毛，两手在眼下胡乱摸了几下就背过身去，留下了一个消瘦的背影。华奕想解释点什么，却发现自己根本开不了口，只远远地看着那个背影走过转角，消失在人群尽头。
自此华奕就再也没调皮过，他除了每天中午可以出去半个小时以外，就主要是和纪菲（纪禾小女儿）她们混在一起。他知道华千文最放心什么，他就做什么。
“说好了的，千文哥。”
门内的人已没了回应。
两周后，第二批酮弹的试验完成，华千文信守承诺，空了半天下来，跟着采买的车辆去了镇子上。
镇子上没什么东西，也没到他们赶集的时间，街上冷冷清清，这里的太阳比C市要毒得多，把华千文脸上晒出了小颗粒，他就坐到阴凉的地方去，听树上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所幸没有到蝉开始吵闹的时节，他看着平板里的论文，并没有被打扰。
华奕很希望自己这个没有血缘的表哥可以起来和自己玩一会儿，但看到他脸上的小疹子又开不了口，于是去买了几张烤奶皮给他带回来。
“谢谢。”华千文说，然后关掉平板，认认真真吃起烤奶皮来。
这一个半月以来，基地里每个有事干的人都处于一个高度紧张的状态，食堂的电视里也只播放一些军事和时政相关的新闻。
很难像这样，这么惬意地吃点什么。所以有几串奶皮明明烤焦了，华奕却吃得很开心。等过了一会儿，华千文在旁边的小店买了一顶草帽，还是如他所愿地走完了这个只有四条街的小镇。
虽说是半天的假期，可加上来回算下来也只有四个小时。他们又被拉回了基地里，过了用餐的时间，沈父沈母向食堂求了个情，跑去煮了两碗面。
细面上缀着一叶香菜，煎蛋和小白菜的味道相互纠缠着，馥郁生香。薄薄的雾气腾起，在空中氤氲成一片朦胧。
华千文盯着汤面，倏忽一颗豆大的眼泪就掉了下来，把水面砸出一个小坑又消失不见。
沈父沈母都是beta，自然感觉不到空气里omega信息素类似物的变化，只看着华千文抹了抹眼睛，狼吞虎咽也似地吃完了整碗面，起身向自己房间走去。
“千文哥，别再注射沈哥的信息素了。”华奕追上去，“你自己也知道，这样等同于疲劳型反复标记，会影响中枢神经的。”
“虽然标记一瞬间你们的感应是最强烈的，可你这几个月来找到了吗？”
华千文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华奕，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就听到不远处一声闷响，随后是几个人的惊呼。
倒在地上的omega不停抽搐，华千文把她翻过来，脖子后面的咬痕正在一点点消失。这是配偶去世后omega性腺的排异反应，地上的omega显然也感觉到了，她拼命拽着华千文的袖子说些什么，字眼模糊不清，大概是“不可能”这一类的话语。
“深呼吸，深呼吸。”华千文拍着她的背，帮她舒缓着，然后从华奕手里接过性腺稳定剂给她应急注射。
女孩没有晕过去，只呆坐在原地，愣愣地放开了华千文的袖子，然后哭了起来。
两分钟后，医师赶到了，推着女孩去医护区域，其中一名护士或许是把华千文当成了家属，事无巨细地询问和嘱托着。
“说起来有些不近人情，但是omega丧偶后找一个信息素健康的alpha进行短期标记会恢复得更好。不用担心伦理问题，我们都有固定的医护志愿者，希望您可以适当劝说您的妹妹。”
“将已故配偶的信息素反复注入体内的行为也很不可取，已故alpha的信息素属于无主信息素，会对omega的性腺带来很大损害。”
人潮散去，华千文站在护士小姐对面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只时不时地点点头，附和道：“您说得对，我会转达的。”
华奕不明白他为什么不解释自己并不是女孩儿家属这件事，他看着华千文，突然觉得那人的身形变得无比消瘦，甚至比照片里八岁的他还要弱不禁风一些。
“您放心，虽然我没有这个立场，可我还是会好好劝病人的。”华千文打包票道。这几天二代酮弹试验完成，他能空时间出来，空了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还不如去做些能帮到别人的事。
最后护士也离开了，又只留下华千文和华奕表兄弟两个人。
“刚刚说到的，我没有注射遇安的信息素了。”华千文说，“已经用完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信息素挥发性太强了，也太容易失活了。”
“千文哥……”
“你不用担心我，国家培养我这么多年，我不能什么事都不做就自顾自地活得浑浑噩噩，这不负责。”华千文摇摇头，“现在我还是你的临时监护人，但我暂时没法给你做好榜样，希望你不要介意……”
华千文又说了些话，说完还加了句“明天见”，往自己宿舍走，步子刚迈出去就被华奕拦了下来：“千文哥，明天中午跟我去地面上晒晒太阳吧。”
“嗯，也好，晒晒太阳有助于身心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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