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忆楠推开店门跑了出去。走近一看,几个青年团的成员正在用脚踢打着雷娜,嘴里还骂骂咧咧的:“谁让你在这儿的,快滚!”
“你这个犹太杂种......”
雷娜看到周忆楠过来后,偏偏头,没有再看她,继续在那里承受着。
如果说见到那两个军官时让周忆楠觉得浑身发冷,那现在真是透心凉。
周忆楠特别想给他们一巴掌,可她不能。她知道这是现实,她不能够和现实过不去。
雷娜的闷哼声不断传来,周忆楠站在人群中,犹如一个看客。
“啊!”一个成员猛地踩住雷娜受伤的手,她终于忍不了了,声嘶力竭的哀嚎。
周忆楠看不下去了,她硬着头皮走过去,看她过来,这些人都住手了。
为首的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她看了看已经奄奄一息的雷娜,开口道:“她可能快死了,能不能放了她。”
为首的敛了敛神色,他走到雷娜的身边,抬脚又踩向了雷娜的腿,伴随着雷娜的嚎叫,他说:“为什么要放了她?”
周忆楠深吸一口气,努力忽视眼前不时的场景。
她正视面前的人:“因为她是你们的同胞。”
话音刚落,青年团的成员全都笑了起来。
一个成员蹲在雷娜旁边,伸手抓起雷娜的头发,晃着她的头:“同胞吗?你是在和我开玩笑吗?这种人,是我们的同胞?”
“小姐,你怕是不了解《纽伦堡法案》,说话之前先想清楚。”
“对,我的确不了解《纽伦堡法案》,但你们能不能看在她快要死了的份上,饶了她。”
为首的摸着自己的下巴,作思考状:“饶了她,对我有好处吗?”
周忆楠摘下眼镜,面前的人变得模糊起来。
还真是眼不见为净啊。
“既然她不是你们的同胞,是你们眼中的下等人,那你们何必这样对她呢?杀了她,不会脏了你们的手么。”
雷娜听见她这样说,整个人清醒了不少。
她看着周忆楠,嘴巴微张着,却一句话没说出来。
周围一片寂静,呼吸声清晰可闻。
没几分钟,眼前人影晃动,雷娜又开始惨叫。
周忆楠赶紧戴上眼镜,这些人像疯了一样,围着雷娜,拳打脚踢。
她站在原地。
怎么会这样?
围着看的人越来越多。
雷娜的叫声渐渐削弱了下来。
这些人又上前补了几脚,见雷娜就好像死了一般,吐了口唾沫,骂骂咧咧的走了。
周忆楠强打起精神,扶起雷娜,她已经昏了过去。
周围的人渐渐的散了。
没有一点办法了,只有靠她自己。
她扶着雷娜一步一步的走,医院离这里还隔着几个街道,要走过去恐怕需要好长时间。
就在她要心灰意冷的时候,书店的店主却过来了。
她蹲下去看了看雷娜的伤势,皱着眉:“伤得太重了。”
周忆楠小心翼翼地说:“能帮忙送她去医院吗?”
“不能去医院,医院不收犹太人的。”
“那怎么办?这样下去,她会死的。”
店主叹口气:“我知道一家诊所,我可以带你们去。”
看着眼前的店主,周忆楠迟疑了。
店主看她犹豫,催促道:“愣着干嘛,咱两个扶起她。”
“她是犹太人。”为什么要救她?
在这种局势下,她不能不怀疑。如果,医生没有找到,反而跑到盖世太保那里去了,那该怎么办。
店主也不过三十岁,反犹观念早已深入人心。
店主见她怀疑,眨着深蓝色的眼睛,无比严肃:“不是所有的德国人都厌恶犹太人。”
周忆楠低下头,感觉眼睛酸涩无比。刚才发生的那些事在她脑海里久久不能散去,这个善意的举动却让她感觉到一个民族最纯粹的情感。
店主抓着雷娜的手臂,想要抬起她,周忆楠伸手制止。
“我来吧,你是德国人,这种行为对你不好。你有没有车子?”
店主点点头。
周忆楠抬手把雷娜的胳膊架在肩头:“你能不能把车开过来?我去那里等你。”她指了指刚才藏身的小巷。
“我没有汽车,只有拉书的板车。”
“这样啊...也行,总比没有好。”
店主先回去拉板车,周忆楠架着雷娜去小巷。
雷娜鼻青脸肿,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受伤的手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样子。
几分钟过后,店主拉着板车过来了,顺便带了一床厚厚的棉被,几捆书。
两个人把雷娜扶上车,用棉被将全身上下遮住,将书摆在雷娜的头和脚的部位。
这也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店主在前面拉着板车,周忆楠在后面推着。
两个人在小巷内疾走,一路上一个人也没有遇到。
后来拐了几个弯,一出去,竟然到了柏林军部。
那个军官正站在军部门口,一脸严肃的向周围的士兵行着军礼。
周忆楠下意识的用围巾遮住自己的脸部。
好在,他并没有向这边看。
“还有多久啊?”
店主的脚步放慢,头也不回地说:“快了,拐过那个小巷就到了。”
周忆楠抓着板车的扶手,用力向前推。
果然,拐过一个小巷后,停在了一家诊所面前。
这个诊所毫不起眼,如果不是墙上挂着一个歪歪斜斜的红十字,根本不会让人相信这是一个诊所。
这个地方也十分偏僻。
“怎么会有人将诊所开在这里?”周忆楠犯嘀咕了,“会有人来看病吗?”
“这个诊所原址并不在这里,只是最近根本没人找他看病,所以,医生索性将诊所迁在了这里。”
没人找他看病。
“不会是个庸医吧?”
店主神秘一笑:“进去你就知道了。”
周忆楠:“......”
她怎么觉得怪怪的。
店主去敲门,周忆楠掀开棉被,拿下书,将雷娜扶下来。
她费了好大劲将雷娜扶进了屋。
店主正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
听到声响,他俩转过身来。
面前这个中年男人黑发黑眼,鹰钩鼻子特别醒目。
这竟然是个犹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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