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予清帮周夏掖好被角，出房间时看见同样蹑手蹑脚出来的周殷，打手势叫他先别出声。
敲门的人似乎是不耐烦了，声音越来越大。最后终于忍不住了似的，粗声粗气冲屋里吼了一句：“周忠！你他娘的一缩头乌龟，还钱！”
周殷听到“周忠”两个字时神色就不对，听到“还钱”时眸子瞬间就红了。“噌”的一下站起身就想冲过去，被陈予清眼疾手快捂住了嘴，才慢慢冷静下来。狠狠攥紧的拳头下，指甲几近嵌进了肉里。
拍门的声音越来越响。间或夹杂着几脚狠狠踹在门上的声音，和肆意至极的谩骂。
陈予清无比庆幸这里是新楼盘，这层楼的住户只有她一个。
她紧紧抓着立在旁边，浑身肌肉都绷紧了的少年，身体不受抑制地在抖。她也说不清她想的是什么。奇怪怎么那一百六十万补不上周忠口里“没多少”的亏空；害怕；以及周忠明明身在外地，这些人怎么找到了这里——他们听起来明明都是外地口音……
门外的声响无比猖獗。连带着窗户都在轻微的呜咽。不大的客厅只有少年和陈予清的手机屏幕发散着细弱的光。窗外是严寒下都懒洋洋进入梦乡的夜。高楼林立，只有少数人家还亮着灯。
声音渐渐停止了。
似乎有人啐了口唾沫，低声骂了句“狗娘养的”。
随后是杂乱的脚步声。周殷听到有人懒懒散散地踹了一脚什么东西：“大过年的过来找晦气。老大，人死活不开门……”
电梯到指定楼层的提示音。
周殷静静地立着。直到门外嘈杂彻底散去，一切重回寂静，少年才狠狠地锤向了旁边的墙。
陈予清回到屋子，发现周夏早就已经醒了。没敢开灯，只是抱着被子将自己蜷了起来。泪水已经湿了大半张脸。见到陈予清过来，张了张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情绪却再也压抑不住，号啕大哭。
周殷手背被那一下震的发麻，半个手臂都没了知觉。只剩一点血迹留在雪白的墙上。他听着和他只隔了一道墙的，妹妹歇斯底里的哭声，心乱如麻。
他们是后来才知道周忠和人借高利贷时，电话号码和住房地址全留得陈予清的——那天陈予清没有吵架，连火都没发。她看都没看周忠一眼。
“离婚。”
她无比果断地清点了自己的财物——当年买房子的时候周忠和陈予清早就办理了假离婚，此时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陈予清和周忠放狠话时带着笑，对周殷表现的洒脱淡然，还对周夏说当断则断。
可周夏偷偷和周殷说过好多次。她半夜醒来，看见妈妈在哭。
说是断，其实也断不了。陈予清有工作，周夏的姥姥姥爷肯定得看着刚上小学的孙子。周夏所在的小学中午不管午饭，而周夏的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舍不得孙子孙女。
尽管陈予清和周殷说过，周忠的过错没必要迁怒在老人身上。但他没办法面对这些他所谓的家人。初一下半学期，周殷选择了住宿。
陈予清竭力维护着周夏和周殷与周忠的最后一点联系。
变故仍然发生在一个深夜。
这一次简单的换了角色，砸门的人是周忠。门外响彻的也是和上次一样不堪入耳的谩骂。周殷晚上住宿没回来，周夏和他隔着门板对骂。女孩子带着哭腔将所有能想到的脏词说了个遍，最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蹲在地上咳嗽。
门最终还是陈予清开的。开门的瞬间陈予清闻到的是已经发臭的，刺鼻的烟味。失去理智的男人冲进屋，对着重新站起来的周夏狠狠一搡！
女孩本来就没站稳，重重跌坐在了地上。手磕到桌边的棱角，放在桌边玻璃杯晃了两下，掉在了地上。清脆的声音炸响在一片奇异的寂静之间。周夏下意识往后一退，手掌压上了一小片碎玻璃片。
血瞬间就漫开了小小的一摊。
周夏仍傻傻地盯着周忠，连疼都忘了喊。
陈予清马上把周夏拉了起来，抓着少女的手消毒上药，然后细细地裹上了纱布。做完这一切后，满眼疲惫的女人拍了拍周夏，轻声对自己眼眶红肿的女儿说：“夏夏回屋，关上门。别告诉小殷。”
然后她站了起来。微微挺直了腰板，一双漂亮的眼睛中满是冷厉地盯着倚在门口的男人：“你来干什么。”
周忠沉沉道：“给我钱。不是有人堵你门吗。我高利贷还不上了。”
陈予清面无表情：“没钱了。”
——她心里远不如表面这么无动于衷。因为太多次因为没有及时还上银行的欠款而留下的信用记录，周忠的信誉度早就快负数了。况且他欠高利贷还不上，别人告他的话他极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他若是留有案底，那么作为直系亲属的周家兄妹的未来，是会造成影响的。
陈予清忍不住说道：“周忠，我们已经分开了。我没义务收拾你留下的烂摊子。你自己做了什么你不是不知道。”她深吸了口气，“周潋不是不知道你的事。把事情开诚布公的拿出来和你妹谈行吗？算我求你了。”
周总高声道：“我怎么和周潋谈？！告诉她不告诉老人吗？他们六十多快七十了能受刺激吗！”
“那周夏呢？！”陈予清火气也压不住了，“你爹你妈是太上皇老佛爷得好好供着，你闺女就能随便糟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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