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寥在迷迷糊糊间感觉意识脱离了自己的躯壳。他失去了控制自己身体的权利，而他的意识悬在半空，静静地盯着地面上痛苦挣扎的自己。他似乎和周围的世界脱离了，耳边是在梦中出现过数次的尖叫声；眼前一片漆黑，几乎以为自己要失明；温热湿润的感觉纵横了满脸，青年撑着白色台面的小臂暴起青筋。
真狼狈啊，那不是我。
意识似乎在他的耳边这样说着。
他几乎要呕出自己的内脏。
青年突然落入一个怀抱里。那人也抖得厉害，一只手撑着他，另一只手还在笨拙的拍着他的后背。游离的意识倏地回到躯壳，段寥才勉勉强强找回操纵自己四肢的能力。于是世间的声音重新落入他的耳中：“哥？哥你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也带了些哭腔，几乎要说不出话来：“哥你别吓我！”
段寥突然就放松了下来。
像是有人在他濒死时拉了一把。
胃里的东西早就呕的差不多了，刚才呕出来的都是酸水。段寥努力睁大眼睛想看清来人的面容，却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往后退了好几步，后背撞到冰冷的墙，他腿一软向前跌坐下来，被一直紧张地盯着他的周殷接住，又拼了命地把人往外推。青年喉咙生疼，试了几次才勉勉强强发出声音：“别碰......我身上脏......”
青年整个人吐得近乎虚脱，平日里再怎么能打，现在的力气也可以忽略不计了。周殷没管段寥虚弱的挣扎，不管不顾的把人往自己怀里拉。撑着青年帮他洗了把脸，又简单漱了漱口，小心翼翼地把人扶了出去，轻轻放在了医院的椅子上。随后自己也坐在旁边，半强迫地把人往自己这边按。
往日里偷偷摸摸碰到段寥的手腕都要高兴好半天的少年，这会儿脑子里一点儿类似的想法都没有。他只是单纯的心疼着青年，想让他靠的舒服点——何况他自己也满心迷茫，只有挨着段寥，强迫自己去想些和周忠无关的事情，才能获得片刻的心安。
两人就这么相互依偎着，沉默了许久。最终还是周殷先开了口：“哥，你刚才为什么......”
段寥咳嗽了好几声才说出话来：“我小时候......”他顿了顿，“见到有人跳楼自杀，就死在我眼前。有点心理阴影。”他声音很轻很哑，语速也很慢，像是每一句都要耗费极大的力气。他笑了声，抬起酸软的胳膊，抬起一半又掉了下去。手搁在椅子上停了两三秒，复又抬起来，缓慢地在周殷脑袋上揉了揉。
“我就是刚刚......又想起当年的场景，那股劲儿上来，一时没忍住。”段寥努力维持的语调的轻松，“吐出来就好受了。不用担心我。”
周殷偏头盯着他——青年嘴唇不知何时咬破了，在嘴角凝结着几点血迹。称着本就苍白的脸色更显吓人。
这番话从这人的嘴里说出来，实在是一点说服力都没有。
段寥却像是想要证明自己似的，撑着从周殷的身上坐了起来。不知是不是哭的太厉害，青年浅红的眼角变成了深红，长相随之带了些“妖气”，整个人显得更加易碎。他扶着把手站了起来，微微低头盯着面前的少年：“我去夏夏那边看看，你......要不要也跟着去？”
这人把自己的过去修成了闭口禅，周殷也没法强迫他非得说出什么。两个人此时都是身心俱疲。段寥想找理由离开，也相当于是给周殷铺了个台阶，背过身去停了一会儿，才像是攒够行走的力气似的，往段守国他们所在的方向去了。
青年身板还是笔直的，光看背影和往日半点区别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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