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寥这一天不知打破了多少次沉默。这时候一回生二回熟，抬手揉了揉刺痛的太阳穴，也不管是否会显得生硬，语气自然的转了话题：“我看前两天上课的时候，我看许辰和乔潇两个孩子比着学习还挺好的……小周你也快高中了，有喜欢的孩子了吗？在一个学校吗？”
周殷：“……”
多不可思议啊。段寥居然还会有和“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一标签扯上关系的一天。
面对段寥这种人精，哪怕只是一刹那的情绪不对都能被看出端倪来。青年本就随口一说，没想到自家弟弟还真给了一个明晃晃的就是心里有鬼的反应：“真有啊？”
周殷：“……”
他到底要怎么和自家哥哥解释“这个心上人就他妈是你本人”的死亡问题。
小周颇为尴尬地咳了两声：“有是有，就是……”
段寥见他踌躇，只以为是小伙子脸皮薄不好意思说出口，于是笑道：“哥和你是一伙儿的，你喜欢谁我也支持啊。你还以为我会觉得你早恋怎么？”
周殷心道，这个你还真没法支持。
“哥。”少年想了想，似乎是下定决心似的，抬起一双漆黑的眸子看向了段寥，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对……同性恋，有什么看法吗？”
小周没直说——准确来说这和直说也差不多了。段寥还真没想到这小子的回答这么“多元”，一时愣了一下，但很快又反应过来。青年仍然是懒懒散散地倚在床头，并未做什么特别的动作，连原本略微挑起的长眉都没有放下：“你希望我有什么看法？”
他见小周的表情实在紧张，叹了口气，语气软了下来：“我刚和你说，你喜欢谁我都支持，当然包括男孩子。”
这回换周殷愣怔了。
他不敢想这样的答案。
段寥没有催他，就静静地等着少年缓过神来。青年坦然地对上了自家弟弟带了些不敢置信的眸子，耸了耸肩：“没想到？”
“嗯。”周殷承认，“我还以为你会向网上说的似的一巴掌呼过来。”
段寥失笑：“我什么时候在你心里留下的是这么个印象了。”
周殷无言。
段寥见少年的情绪有平复下来的迹象，便也不再故意插科打诨，微微坐直了身子，正色道：“小周，哥很高兴你会愿意将这个事情和我分享。我再重新回答一下你刚刚的问题。”段寥看着少年重新紧张起来的脸色，无奈的笑了笑，“你不用紧张。我对同性恋没有任何看法。它只是爱情的一种，和男生女生之间的相互吸引没有任何区别。我作为家长，只会反对你们在还没有能力承担后果的时候的任性妄为，不会否认任何一种形式的爱情。”
青年语气依旧不疾不徐：“我知道你惊讶的原因，现在确实还有大多数人不接受同性之间的感情。但别人可以，你不应该觉得同性恋特殊。”
他看到少年微微睁大了眼睛。
段寥冲他一笑，语气更加认真了些：“我不敢说我以后一定会如何如何，但我现在作为一个异性恋，其实这么说挺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但你把我当哥，我就觍着脸多嘱咐两句。”
“你不该觉得同性恋特殊，你不该把自己摆在一个和社会对立的位置上。因为你只有自己绝对相信了你们不是异类，才可以坦然的面对以后可能经受的一切不公。喜欢这个词本身已经足够美好，为什么还要再去加上那么多的定义呢？”
“而且，你要尽力变得优秀。只有这样你才有足够的力量去面对世俗的偏见，和你爱的人并肩前进。”
段寥顿了顿，像是将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其他的我也不多说了，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清楚。”
青年眉眼带笑，在暖黄的灯光下更显得勾人。一番满是家长气的嘱咐说完了，他又极快地切换回了平日里常见的懒散模式，往后一仰就重新靠上了床头：“期待着你能够追到你喜欢的人吧——要是真追上了记得带过来给哥看看，啊。”
周殷本来攒了一肚子的话，却硬生生被段寥最后这一句给堵了个严实。少年支支吾吾许久，才勉强把满脑袋乱飞的汉字给粘成一句前言不搭后语地话来：“我还没敢表白呢……反正你到时候迟早得知道的。”
“那我就给你们准备好红包。”段寥从善如流道。
周殷：“……”
段寥察觉到少年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奇怪道：“怎么了，不舒服吗？”
周殷：“……没。我就是觉得，他可能不会想要钱的。”
段寥没想那么多，随口夸了自己这“未来的弟父”一句：“不慕钱财，挺好。”
周殷：“……”
段寥却没再给他说什么其他的机会。他像是累极了，将还准备赖在他这儿不走的周殷给拎回了自己的床，简单道了句晚安之后就熄灯钻进了自己的被窝，只露出一个发量惊人的后脑勺冲着少年。
周殷知道段寥失眠严重，心里觉得他不大可能就这么睡着。但到底是不舍得打扰他，只好认命似的躺在自己的床上，将被子一路从腰间拉到了下巴。他此时毫无睡意，睁着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思绪从年少时寥寥地，和周忠相关的温暖回忆一路万花筒似的变幻着前进。近两年的遍地狼籍不知怎的被匆匆揭过，却在临近今日时慢慢地停了下来。周殷强迫自己不去想他，于是眼前画面一转，又停在了段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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