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七.
并不是季君来的错觉，言年最近确实异常。
他的眼神同以前相比不大一样了，不再那么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多了几分粘稠和躲闪。
言溶放学后在客厅里看动画片，他们在厨房里做饭，季君来本来让言年也去客厅里等着开饭就好。
言年偏不，非要留在厨房里帮忙，结果就是也没帮上什么忙，好像就给季君来添麻烦了。
厨房本来就不大，两个身高都不算矮的男人站在里面，有些挤了，季君来回身取个调料都会撞上言年的肩膀，来来往往取个东西少不了几轮的身体接触。
季君来的视线虽在手上的活上，但他的余光里，总能看见言年类似痴痴的表情，目光是落在他的背上、他的肩膀上和他的脸上，还会阶段性地发会儿呆。
他去取言年那边柜子里的盘子，一回头就和言年对视上了，言年不自然了下，转移了视线，视线终于落回了手里的土豆上。
季君来看了眼时间，言年手里的一个土豆，已经削了十五分钟了。
他叹了口气，言年的心思显然不知道在哪，再这样下去他的效率也不高，他放下手里的汤勺，擦了下手，回身去看着言年。
言年眼前忽地一暗，吓得他差点削到手，削皮刀顺着他的手肚滑落，还好没有刮破皮，心还是跳地加快了几拍。
他疑惑地看着季君来，但季君来也不说话，就靠在流理台前双手抱在胸前看着他。
季君来的围裙里面穿了略显身材的紧身的黑色半袖，肌肉撑起了他胸前的布料，轮廓很明显，再加上他现在这个动作，使他的肱二头肌格外明显。
言年嗓子发紧，目光乱飘着，就是不敢再落在季君来身上，手指绕在一起，在身后乱画着。
言年的样子看起来很不舒服，季君来也不为难他，他说：“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了，去陪陪溶溶吧。”
言年“嗯”了一声，逃似地解下围裙离开厨房，也没再多说什么话，他的耳朵红得很明显，很难看不见。
言年好像是长倒了，小的时候脸皮绝对说不上薄，总是做一些大胆和意外的事，反倒是年岁大了些，变得容易害臊了。
季君来不动声色地笑了下，脸上泛起愉悦的笑纹，拾起言年丢在菜板上削了一半的土豆，迅速地处理好之后做了个凉菜。
出了厨房，言年靠在墙上，大口喘地气，他觉得厨房憋得厉害，再待下去他可能就快窒息。
他越来越不敢直视季君来了，以前从不会这么紧张，这么的不自然。
他也从没想到，在他快到三十岁的时候，竟然还会有着看着另一个人时心跳会加速、呼吸会急促的时候，这都是他始料未及、和来不及控制的事。
“爸爸，你脸为什么这么红？”言溶小朋友抱着季君来新买的某星牌猫爪杯经过，疑惑地盯着言年看。
言年摸了下脸，很热，被还在看见他这个样子简直更不好意思，他接过言溶的杯子，转身给他接水来缓解尴尬。
他还适当地解释了下：“厨房太热了，所以爸爸出来凉快一下。”
言溶小朋友喝了口水，皱着眉头。
言年蹲下来关心道：“怎么了溶溶？”
“爸爸我不喜欢这个杯子了。”言溶一脸憋屈地说。
言年奇怪道：“不是你说你喜欢这个杯子的吗？”这还是季君来拖以前队员特意从日本带回来的。
言溶捂住言年的嘴巴，紧张地看了厨房一眼，食指比在嘴前“嘘”了一声，说起悄悄话：“别让季爸爸听见了，他会难受的。”
季君来不会难受，他从不是会计较这种事的人，这个男人在意的，不多，单一的很，其实很好看出来，只是过去的言年愚蠢和无知的要死。
言年真的很欣慰于言溶的早慧和懂事，他摸了下言溶地头，安慰他：“那溶溶为什么不喜欢它了？”
言溶叹了口气，“幼儿园中午分牛奶，一人只能分一杯，我的杯太小了，还没有鹏鹏的盖子能装。”
言年笑出声，商量着：“那明天爸爸给你买个新的怎么样。”
言溶拒绝了，他严肃道：“不行的，这是季爸爸给我买的，换了季爸爸会难过的。”
在孩子的世界里，对一个人的在意如此直白，没有成人世界的弯弯绕绕，再说，他季爸爸怎么这么容易伤心难过？季君来远比孩子想得坚韧和强大。
不强大的是他，总是犹豫与纠结，很傻地错过、也无心而轻易地伤害了人。
家里的暖气给的太好了，言年觉得他的脸这一晚上就没凉下来过，还好餐厅是暖色光，脸色不对劲该看不太明显。
饭后他垂眸认真地收拾桌子，客厅里言溶在和季君来拼乐高。
刚才在桌上，言年一直在给言溶夹着菜，不自觉地啰嗦着：“多吃一点，才会长高，长到比你季爸爸还高。”
看着眼前小山般的碗，言溶腮帮子鼓鼓的，看起来真的在很努力地吃着，可是怎么吃小山还是不见消失，他有些委屈巴巴得说：“爸爸我长得跟你差不多高就可以了。”
言年感觉季君来的目光扫了他一眼，他又觉得臊了，他才一米七八，比季君来矮了将近十厘米。
季君来一直吃着他面前的那一盘的青菜，碗里的汤已经喝没了，言年留意到说：“我给你添碗汤吧。”说着就拿起季君来的碗，还顺手挪了下菜的位置，季君来的手抓住了他的手腕，手心滚烫，他说：“不必了。”
然后又扫了言年一眼，说：“喝多了晚上会难受。”
季君来什么也没说，只是寥寥几眼，一股微弱的电流顺着言年的手腕蔓延到他的整条臂膀，酥麻地、不能动了一样。
言年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敢相信。
季君来仍是一脸平静的样子，平静地夹着菜，还给言年的碗里添了一筷子。
言溶小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继续喝着他觉得很鲜美的蛎蝗汤，不解道：“季爸爸为什么喝多了会晚上会难受啊？”
言年没有解释，一场饭吃完也没再说话，只是低头吃着饭，心痒痒的，鼻子酸酸的。
季君来到是给言溶解释：“喝太多的话半夜会起夜，就睡不好了。”
言溶一脸“哦原来是这样啊”放下了碗，“那我也不喝了。”
“没事，小孩子可以喝。”他又看了言年一眼，“你爸爸也可以多喝些。”
言年这才发现最近的食谱，都是具有某些功能性的食材，他没有感觉不代表季君来没有感觉。顿悟过来的他，不知道鼻子堵了，是因为感受不到那难受而酸，还是只是因为季君来难受而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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