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四.
言年到北非的第一天，下飞机时已经傍晚，热气还是铺面而来。工作方派来接洽的是一位当地人，黑色的皮肤和带着地方口音的法语，他自我介绍说他叫“Bonnot”，言年随后和他核对了相关信息。
这个国家的首都比他想象中要发达，这里的建筑由于殖民的历史呈现出别样的风情，上学时也学过这个国家独特的文明与宗教信仰，可此时言年坐在车时还晃着神，那些脑袋里的知识背景什么的全都想不起来了，只是看着窗外略过的风景发呆，连到酒店了他都没反应过来，Bonnot叫他的名字，他才回过神来，脱口用中文说了句：“到了吗？”
言年即刻就反应过来，他方才走神走得太远了。他的心思还留在距离这很远很远的地方，那是养育他的国度，那里也有世界闻名的古老文明，漫长的国境线与广袤的领土，还有壮美河山与国泰民安，那里还有他的家，他的孩子，与他的爱人。
好在Bonnot会一点点中文，言年说的中文也很短，他听懂了，爽朗地笑出一口雪白的牙齿：“到了，Yan，你，刚才，是不是，在想你的，想你的太太？”
Bonnot很会察言观色，刚见到言年时就注意到了言年左手的戒指，开车时从后视镜里言年看着窗外魂不守舍的样子，心里猜到了些，于是他组织了下他的语言，用他会的中文问他。
言年摩擦着左手无名指的戒指，这个戒指他没戴上几天，再拿下却已经有些费劲，再摘下时会留下一圈印记，在他的手上，像一个老朋友，也像季君来子身边，想事想他时都会转几下。
临行前的早晨他自然地醒来，空气中是被子上阳光晒过的皂角味，还有顺着没合好的门缝溜进来的食物香气，言年意识还没有清醒过来就闻着味道寻到了厨房，季君来刚好拿着盘子从厨房里走出，看见言年醒来，招呼他：“洗漱完来吃饭。”
言年挤牙膏的时候并没发现手指上多了些的东西，他没太睡醒也没太留心，直到镜子中有什么东西闪了下，然后一直再闪，晃开了他因为困顿还未睁开的眼，定睛一看，言年呆住了，举着牙刷的手停滞在嘴边。镜子里的男人看起来像是不太聪明一样，嘴边挂着白色的泡沫，呆呆地举了起自己的左手，傻傻地、迟疑地凝视着他手上多出来的东西，昨天它还不曾在那里。
季君来已桌边坐好多时，桌子上的粥不稠也不稀，冒着热气，那份煎得刚刚好的蛋也被移到言年那边，那是言年最喜欢的煎蛋的熟度。言溶上学后菜一直在微波炉里温着，也可以端出来了，言年最近嘴角有些干裂，季君来给他榨了杯果汁，可是言年还是没有出现在桌前。
季君来奇怪，刚想去看一下，言年就出来了，脸色和姿势都有些奇怪，双手背在后面，径直走到季君来身边。季君来还没猜到他要做什么，言年弯下了身子，在他腿边跪了下去，一直藏在身后的左手伸了出来，搭在季君来的腿上。
言年眉梢都带着笑意，他笑着问：“这算什么意思呢，季先生？”
季君来的手也抚上言年的眉眼，他无名指上闪耀的是和言年同款的男士戒指，戒指出现在了同一个画面中，季君来回他：“你不懂吗？”
言年的脸蹭了下季君来的大腿，说：“可是我想听你说。”
“说什么？”季君来明知故问，怕言年跪累了，扶他起来。
季君来背着他买了戒指，言年就想着，那就让他来主动向季君来求婚吧。他这辈子求过两次婚，虽然有过会经验，但错得离谱，而且他扪心自问，当时的心情远没有现在汹涌。
这一次让他心悸，但他也知道，这次绝对不会有错，因为对方是季君来。
言年被拉着坐到了季君来的大腿上，屈久了的膝盖酥麻，沿着他们紧贴的大腿酥麻到心尖，言年认真地凝望着季君来，虔诚地说：
“季先生，你是否愿意成为言年的……”
言年放弃了原先想说的类似誓词的话，重新组织了语言，其实他并没太想好所谓的称号，或是名分。虽然他们彼此都知道这并不不能代表着什么，因为当他们眼神交融的那刻，彼此都已知晓对方的想法，这是多年来的默契。
可言年的脑子里蹦出了一句话，他觉得如果一定要有个身份，这个与季君来绝配。
“与言年，一生一代一双人。”
这是他们高中语文学过的，当时言年就觉得美，其实还有一句他没说，也是令他记忆深刻的一句话，他之前只觉得那些句子美，在这一瞬那缥缈的美有了真实的样子，就在此时时刻，言年感同与身受。
另外一句他藏在心里的，想日后说给他听的是：曾经沧海难为水。
言年觉得自己过于矫情了，下巴垫着季君来的肩膀，脸偎在他的颈项，蹭着、温存着。
“言年。”季君来声音低沉。
“嗯？”
“你信吗？”
“什么？”
“只有和言年在一起的季君来，才是季君来。”
言年眼眶忽地一热，他哪会不知道呢，那些特别的与细微的不一样。
言年也问他：“季君来，那你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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