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一声“阵起”，散落在各处的阵眼闪耀着荧光，光点相接，汇作阵法。
刹那间，空气的流动也仿佛凝滞了一般。
被挪移阵调转位置的凌云翼神情激动，急于摆脱玉清的束缚要往迷雾中冲。
玉清喝道：“别捣乱。”
凌云翼着急地说：“师父，可是我的玉环……”
这话还没说完，玉清严厉地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
阵法大成，只见那阵法逸散出赤红的焰火，熊熊燃烧，那凝聚在空中的，无论玉清如何施法都无法驱散的鬼雾竟是被这阵法所蚕食，渐渐消退。
连素来见惯了大场面的玉清也不由得变色，暗自叹息了一句：玄青宗当真人才辈出，前有两个化神后期坐镇，后有谢虞韩子慕群星并起，前途无可限量。可惜了，当初与其并列的北城，如今青黄不接，那些老东西死的死，废的废，竟只剩玉清师徒两能挑起老一辈和新一辈的大梁。
韩子慕看不清东西，却能敏锐地察觉出阵法的灵力还不够，鬼王实力过于强悍，仅凭他的灵力不能完全驱散迷雾。
他思来想去，唯有一个方法，那就是心头血。修士的心头血至阳，而他体内还埋着朱雀残魂，两相结合，没入阵法里，阵法将能强上一个档次，迷雾一散，鬼王要么消退回忧兰欢，要么暴露在人间被玉清收服，可相应的强行施展高阶阵法的反噬也会落到他的身上。
可现在没有选择了，他烧去鬼王的剑轮意味着激怒了她，鬼王势必不会放过他的。
如果鬼雾驱散不了，鬼王重蹈覆辙且有所防范，可能唯一的机会都将会错失。
这还是他第一次以心头血铸阵，只见韩子慕迅速咬破舌头，充盈的灵力蔓延全身，将埋藏逼出一口心头血渐渐逼出，心头血即将从舌尖破口出逼出……
就在这时，一股奇异的灵力灌入了他的身体，强行将他逼出心头血的行为制止。
韩子慕心中一暗，以为是鬼王发现了自己的计划，并为了阻止自己向他施压。可他抬起头，眼前虽迷迷糊糊，可是以盲人视野来看，他竟能透过鬼雾，看见鬼雾内所有的气流走向，这也包括鬼王……
此时，鬼王正跪在地上一动不动，身上的凶气渐渐消散。
而那股灌入自己体内的灵力来自于远方不知名处，灵力温和，竟与自己的身体相呼应，平复了自己被强制逼出的灵力。
谢虞自然察觉出韩子慕的异样，着急地问了声：“怎么了？阵法失败了？”
韩子慕摇摇头，目光灼灼地盯着鬼雾中的阵眼。
只见另一股灵力分叉作几缕，缓缓没入各处阵眼，将韩子慕欠缺的灵力补齐，于此同时阵法灵光大盛，鬼雾刹那间被撕裂开，逐一消失。
鬼雾散尽，露出了跪在地上的鬼王，她只是佝偻着腰，手里不知捏着一个什么东西，甚至对于鬼雾被驱逐没有任何反应。
不知为何，众人皆能从这布满伤疤的后背里，看出无限的苍凉与落魄。
鬼王身边浮动了无数鬼气，皆是被道符焚烧后得以超生的冤魂，他们自鬼王后背缓缓逸散开，流转向天际，就像萤火虫一般美妙。
而鬼王身上凶气具化的利器也褪得一干二净。
看见这一幕，仿佛那个满嘴杀戮的鬼王消失了，留在鬼雾之后的是一个落魄失意的女子。
刹那间，凌云翼不知在鬼王手上看见了什么，瞳孔微缩，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却被谢虞给挡住。
于此同时，玉清突然出手，一道强大的风系法术袭向鬼王。
“师父，不要。”凌云翼反应过来了，想要拉住玉清的手，可是已经来不及。
烈风带着撕裂空间般的强大力量，席卷向鬼王。而鬼王仿佛毫无知觉一般，目光呆滞地盯着身前的东西。
就在这时，鬼王手上的东西迸溅出强大的光芒，将席卷而来的烈风挡得干干净净。
残余的微风吹散了她的发髻，长发垂地，从背影都能看出这本该是一个形容姣好的美人。
可她抬起头，面容依旧恐怖，眼中的两团幽火熄灭了，露出了空荡荡的两个窟窿洞，以及两行血泪。
鬼痛苦极了，是会哭的。
仿佛一个声音对着韩子慕说道，那一刹那，韩子慕心软了，突然松了手，驱散鬼雾的阵法一破，鬼雾重新将鬼王包裹，随后又一股脑得被吸入忧兰欢。
灯火通明的忧兰欢再次响起一段歌声，动听却宛如幽鬼嘶鸣。
“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忧兰欢的门一下子关上，仿佛尘埃落定，暗黄的灯火熄灭，这繁华的大楼又只剩残留的楼宇，破败的围墙和白色灯盏。
风声吹动浮沙，细细簌簌地在地面摩擦。
没有人怀疑韩子慕为什么放走鬼王，只当是他灵力不济。
没有人记得凌云翼最后那一声“不要”，只见他哭着喊着，跑向鬼王原本呆着的位置，以同样的姿态跪在地上。
地上散落着破裂的，原本该戴着凌云翼手腕上的小珠子，纵使不知道它们的来历，也知道那东西对于他的珍贵价值。
韩子慕走近，随手摸了一颗最明亮的也是他唯一看得见的珠子，中有一处破裂，表面粗糙，内里有一股属于凌云翼的气息，还有一缕散得一干二净。他将珠子掂量在指尖，脸色晦暗不明。
“谢谢。”凌云翼接过珠子，仿佛对待什么无价之宝一般逐个清点，然后收回囊中。
“这珠子对于凌兄很重要吧，有缘人所赠？”韩子慕问道。
凌云翼却答道：“是一个我喜欢了很多年的……是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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