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寅初从牛头山翻过来，远远地就听见了擂台那边喧闹的动静——他在取灯巷没找到小香猫。飞远镖局今日关了门，里头空荡荡的，只有一个老眼昏花的白毛老猫守在廊下。想着那小东西莫不是跟着他们去了逐鹿山庄？然而到庄里寻找一圈，也没有发现任何踪迹，亦没有探听到任何风声。
心中不安，他思忖半晌，还是决定来比武场这边看看。
从场地边缘绕开人群四处打量着往前走，宋寅初见比武台上一个甲字院的弟子都没有，都是乙、丙、丁字号的弟子在出风头。不过昆山派也没有派出顶尖的弟子，苏慕歧宁禤等人都在拳脚擂台旁观摩比赛，双手环抱在胸前，看上去并没有出手的打算。
慢慢踱到武器擂台那边，宋寅初拧眉细望，心想飞远镖局的人擅用点穴尺，有没有可能上台比试？然而来回看了两圈，飞远镖局的人没见到，倒是看见了玉罗刹门的赵清伍！
这白狐精还是跟以前那样千娇百媚，一身白衣轻灵飘逸，手执两把弯刀在台上将对手逼得节节败退。台下观众也不知是在看功夫还是看美人，惊叹声中带着几分轻佻的戏谑笑意，那赵清伍倒也不恼，笑意盈盈地使了个翻蝶身势，娇小脚尖轻轻一点，就将头昏眼花的对手推下了擂台。
……念起这人以前跟晏鸿飞厮混过，估计还不止一次，宋寅初面色黑沉，忍不住烦躁地“啧”了一声。正望着那边咬牙切齿，身前突然走来一个人：“大师兄，师父叫你过去。”
定睛一望，见是几日未见的既明。他眼神平静，精神尚可，但是身上莫名多了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宋寅初拧眉打量他一瞬，道：“晏鸿飞一事，师父近日可曾提起过？”
“不曾，”既明道：“他忙着武林大会，没有再提起严飞师弟，倒是……问了问你的去向。我说你在房中闭门不出，偶尔去后山练功，他便没有再问了。”
“是么……”扭头望向主席座上跟悲忆大师和宁言武相谈甚欢的黄拙，宋寅初面沉如水，冷笑道：“好，我便过去会他一会。”正要上前，既明“哎”一声追上来两步，语调里露出一丝担忧情绪：“晏、晏鸿飞师弟他，他可安好？”
“他没事，现在伤快好全了，方才还闹着跟我过来。”
“真的？”紧张的双眼终于放松下来，既明吁一口气，庆幸道：“谢天谢地……看来师父并没有下手太重。”
“嗯。”对他点点头，宋寅初还想说什么，但踌躇一瞬，还是转身离去了。既明怔怔地望着他高大背影，心中正悸动不已，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凉如蛇蝎的戏谑声音：“哟哟哟，咱们九师弟，这是芳心大动了呀？”
心下一惊转过脸去，既明见苏慕歧不知何时晃了过来，此时正背着手言笑晏晏地斜睨着他。面色瞬间冷若冰霜，既明咬咬牙，哑声怒道：“你胡言乱语什么？！谁芳心大动了，你别血口喷人！”
“我血口喷人？”苏慕歧好整以暇地挑起下巴，身子靠近了些，凉丝丝地道：“你敢说你不是对宋寅初芳心暗许，嗯？”话锋一转，他又装模作样地叹：“哎呀呀，玉面刀真是艳福不浅呢。何玉恬晏鸿飞中意他不说，连你也喜欢他……唉，如果黄庄主知道了这事，又听闻你昨夜在妓院不明不白地待了一晚……他会怎么想呢？”
听得后背冷汗涔涔，既明心中慌乱，但还是硬着头皮道：“昨、昨夜怎么了？我醒来之后跟那鸨妈妈报上师门名号，她立马放我走了。今日我不追究你，已是宽容大义，你竟然还想编排我？再说了，我喜欢谁，跟我师父又有何相干？！”
“……有没有相干，你自己清楚。”对他的色厉内荏，苏慕歧不以为意，反而笑得更嘲讽了些：“黄庄主位高权重，倨傲不凡，想必是不愿意别人碰他的东西的……唉，可既明师弟那般身娇体软，白嫩修长，令人见之难忘，你说，会不会招人惦记呢，嗯？”
脸上一阵青白交杂，既明的心脏紧缩着，目眦欲裂：“……你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了什么？”苏慕歧笑得纯良：“我能看到什么呢？我不过一个在逐鹿山庄学武的外门弟子罢了，每日不是在甲字院就是在白茶地，怎么可能走到黄庄主的书房那边去呢？你说对不对？”
言罢，他意味深长地凉凉一笑，转身大摇大摆地走进了人群之中。既明浑身发冷地立在场地边上，心跳失序，脑子里混乱得像一团浆糊——
他知道了么？他看到了么？应该没有……应该没有，他只看到了一点，没有看到全部……他应该没看到……看到的话，他不会只是这个反应……对的，他应该没看到……
脚下一软，既明白着脸倒退几步，差点儿跌坐在地。伸手擦一下额上的冷汗，他深呼吸几口气，好半晌才贴着一棵树，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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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宋寅初走到黄拙身后时，那三人正好结束谈话，面上带笑地转脸望过来。看着黄拙脸上不动声色的浅淡笑意，宋寅初心中一阵阴冷，当下只想舍身扑上去，狠狠撕咬他的喉咙，向他逼问出父亲的妖灵所在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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