邓宇上大二时他父亲给他买了三十万出头的车，不招摇，但开着还算顺手。因为公司离学校比较近，所以邓宇也就回父母家中时才开一开，平常都停在公司的地下停车场里。
程一二的行李不多，只背着一个背包，彼时已停了雨，但天仍阴沉沉的，他跟在邓宇身后，担忧像是沙漏，随着时间的流逝越攒越多：“果然还是太麻烦你了......”
邓宇让程一二把背包放在后座，替他拉开车门，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道：“上车。”
程一二只得低头坐上副驾驶位，邓宇像是怕人跑了似得，替他系好了安全带才返回驾驶座。
程一二瞥了一眼专心开车的邓宇，低声道：“其实我自己回家也没问题的。”
邓宇推了推眼镜：“我已经很久没回去了，正好回镇上看看。”
程一二安静下来，看着车窗外闪过的风景，无数车辆与他们经过，如邓宇所言，今天的高速车流量真的很大，基本上是开一小段堵一大段，如同龟爬。
邓宇昨晚没睡多久，不禁有些犯困：“程一二，随便说些什么吧。”
“我一个人回家也可以......”人类的本质在程一二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
“除了这个。”邓宇无情打断道。
程一二犯起难来，他自认不是个有趣的人，不知道能和邓宇说些什么，只能硬着头皮问：“你想听什么？”
见前面又堵上了，邓宇看了一眼眼前的长龙，直接挂了N档，转过头看着程一二：“你以前总是有很多话的。”
以前的程一二身上带着凌厉的锋芒，虽然家境带给他很多磨难，但依旧有着自己的倔强和骄傲。可现在的程一二则像是一个极端，要么是真的自卑到了谷底，要么就是有意放低了姿态让自己与外界隔离。
程一二习惯性地咬了咬下唇，过了良久才问：“你难道不讨厌我吗？”
邓宇反问：“我应该讨厌你吗？”
“几年前，突然跑来和你说分手什么的。”程一二低着头轻声说道，“其实是我的错，却狡猾地把什么问题都推在你身上。”
看着前面的车终于往前挪动了一些，邓宇握着方向盘，叹气道：“我要是讨厌你，也不至于现在和你堵在高速上了。”
程一二还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本能地想要道歉：“对不起。”
邓宇失笑：“话变少了，连脑子也呆了么？”
他这才反应过来，不由面红耳赤，在副驾驶位上有些踌躇不安地坐着。邓宇问他饿不饿，要不要在下个服务区休息一会儿，程一二连忙摇头：“你想吃点东西吗？我带的有零食。”
说完，他伸手将后座的背包拎了过来，翻出好几袋零食，邓宇这才发现一个包里有一半都是吃的。
“你是出来野餐的吗？”邓宇不由调笑道。
程一二羞红了脸，小声为自己辩解道：“是你说要开很久车的......服务区的东西太贵了，我又怕你饿着，所以才带那么多。”
邓宇应了一声，此时道路也终于不再拥堵，气氛轻松许多，程一二也渐渐多话起来，这也是他第一次了解分手后程一二这几年是如何生活的。
程一二读完高中后，他家里原本给他在S市的一个大工厂找了份工作，程一二在那里工作了几个月，还是没能习惯。
“那个工厂是要住职工宿舍的，我不习惯和别人住在一起，就辞职了。”
程一二轻描淡写地说道，他又撒了谎。其实是室友有次玩闹时翻了他的钱包，看见了邓宇的照片。一个男人的钱包里放着另一个男人的照片，室友们猜出了程一二的性取向，虽然明面上不会说什么，可到底是有意无意地疏离了程一二。
那时的程一二总喜欢戴着耳机，他对音乐没多大兴趣，可是如果不戴着耳机，往往能听到一些不该听见的话。又过了一段时间，他们的声音大到连耳机里的摇滚乐都盖不过了，程一二想了一个晚上，最终还是辞了职。
回到家里，他母亲用食指戳着他太阳穴骂他，程一二把那几个月的工资给了母亲，只说想去邓宇读大学的城市工作，兜里揣着一百多块钱就进城了。
“最开始那几天过得很不好，”程一二回忆道，“好在我习惯了，也没觉得有多苦。”
他每天只吃两个馒头，白天在工地搬钢材，夜里则去小饭馆给人洗盘子，一个月倒也能挣大几千块钱，只是身体有些吃不消，他攒够了一笔钱后便辞了职，专心干起了配送员。
程一二问邓宇：“那你呢？”
“每天就是读书考证，很无聊的。”邓宇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的大学生活，真没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地方。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彼此都没有再提那些敏感的话题，也算是相谈甚欢。邓宇有意避开了几段拥挤的高速，改走国道，反而比走高速还要快一些，下午六点就到了镇上。
这几年镇上发展了一些——至少马路是修好了的，邓宇看着眼前熟悉的街道，问道：“时间还早，要不然我先带你去吃晚餐？”
程一二摇摇头：“我妈急着要我回家。”
邓宇也不强留，只说：“那我送你到你们家的那个路口。”
到了目的地，程一二向道了谢，又问：“你今天住你们家以前那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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