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一二对圣诞节的所有印象都来源于邓宇。
读书那会儿学校里的学生大多数家境平平，也不兴送什么贵重礼物，就流行送自己手写的贺卡，所以当邓宇的桌子里开始出现大量贺卡时，程一二也就知道即将要到圣诞节了。现如今阔别校园多年，给邓宇送贺卡的小姑娘们虽然已经不见了，但仍有别人能提醒程一二这个节日的存在。
情人们把圣诞当情人节过，消费者把圣诞当购物节过，加班的社畜们把圣诞当做又一天加班日，各有各的过法，所以留在公司加班的邓宇和被赵梓强拉去喝酒的程一二就这样错开了。
程一二头一回去酒吧，第一感觉是吵闹，音乐声大到地板都在震动，圣诞节里酒吧的人又极多，赵梓拉着程一二到他订好的台子上，似笑非笑地指着眼前放纵的男男女女：“那些单身来酒吧的都指望着来一发圣诞炮呢。”
程一二现在跟进了盘丝洞似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我不喜欢这里。”
“我也不喜欢。”赵梓摇晃着杯中琥珀色的液体，“可是闲着也是闲着，人总该给自己找个去处。”
程一二也是个没去处的，邓宇今天晚上要开会，他不能像以往那样在邓宇身边坐着，这才傻不拉几地被赵梓喊出了门。程一二和赵梓熟了后说话也不大顾忌了，此刻只说：“我不习惯这些地方，你和我来也没意思。”
说到这里，赵梓也有几分惆怅：“确实没意思。可是kyra说现在特殊时期，不让我和别人出去玩，我想来想去，她也就对你最放心了。”
程一二也不知该觉得荣幸还是难过，只得默不作声地拿出手机翻看，无聊地在主屏幕上胡乱划动，邓宇还在开会，没有给他发任何消息。
他想起前几天去接邓宇时韩叙吐槽他们公司：“一个外企平时什么都要跟国外学，偏就圣诞节放假这事不学。”
程一二默默盘算着时间，估计等他们这边完事时刚好能赶上邓宇那边下班：“咱们一点就散了吧，我还要回去接邓宇。”
“知道了知道了，”赵梓拿他开玩笑，“知道你也要回去和邓宇打圣诞炮。”
程一二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不是，我给他准备了圣诞礼物，想要亲手给他。”
上学时程一二见到邓宇桌子抽屉里堆成小山的贺卡，也不是全然无感。可他那时没多少零花钱，又嫌一般的礼物体现不出心意，思来想去，他决定把自己最拿得出手的礼物送了过去。
于是程一二给邓宇送了条鱼，是条几斤重的石斑鱼，若真要放在市场上去卖也能赚个好几百。少年当时对一切尚懵懂，无知无畏地直接拎着鱼去邓宇班上寻他，邓宇还没说什么，他们班的同学反而哄笑起来，连带着将邓宇一同嘲笑了。
程一二又气又羞，邓宇却对他说，谢谢，他很喜欢。后来他离开学校工作后开始有了自己的积蓄，只是那时两人已经分手，他还记得工作后的第一个圣诞节，他一个人走在街上，身边尽是相拥走过的情侣，商场里放着欢乐颂，橱窗里摆着精致的礼品，程一二鬼使神差地走了进去。
他每一年都有给邓宇准备礼物，只是之前一直没能送出去而已。
赵梓拿冰桶里的酒瓶子贴了贴程一二脸颊，冰得程一二一激灵：“那么吵的地方你都能走神，程一二你可真行。”
程一二正要为自己辩解，忽然一个穿着极其“时尚清凉”的男性坐到了赵梓身边，脚上十厘米的高跟鞋更是引人注意，他亲昵地同赵梓打招呼：“你不是嫌这里玩不开不爱来么，怎么着，从良了？”
赵梓也未想到在这家酒吧还能碰上熟人，先是一愣，随后笑道：“你都在这儿了这里还算玩不开？”
“别把本可儿说得那么过分。”那人不轻不重地推了赵梓一把，“本可儿常去的那家今天全是假1也就算了，一个二个跟艾滋巡回演出似得，吓得本宫要守身如玉惹。”
说完，他望向坐在对面的程一二：“这位妹妹倒是个面生的。”
程一二咳嗽一声，有些尴尬地说：“不好意思，我是男性。”
那人也有些尴尬，变了脸色问赵梓：“他不是圈里的啊？”
“就算圈里的也未必都像你一样。”赵梓给他也倒了杯酒，“你知道我什么爱和你玩一块儿么？”
那人笑着和赵梓碰了杯：“难道不是因为本可儿的惊世美貌？”
赵梓笑道：“因为你总能显得我说话不那么粗俗了。”
“那你也是大家闺秀鸡。”男人毫不客气地回敬道。
赵梓喝光了杯中的酒，才为程一二介绍道：“他是我大学同学，叫孙大贵。说话一直都这样，你别理他就行。”
“赵梓你能不能不要提我中文名？本可儿也有花名......”
不待孙大贵说完，赵梓直接指了指程一二，打断道：“这是我的助理，程一二。”
孙大贵同程一二打了招呼，继续和赵梓说道：“本可儿今天去我天菜那儿做完心理疏导，回去路上遇见之前打过几次炮的1，就那个我之前和你提过，叫得比我还大声那个。”
赵梓不用猜都知道后续：“然后你俩又勾搭到床上了？”
“他问我家有没有套子和油，我说有，然后他说那就去你家吧。本可儿本来不乐意，但当时色欲熏心也没想那么多，犹豫着答应了。”
“说重点。”
孙大贵忽然有些害羞地支支吾吾起来：“他说我穿裙子的样子很好看，然后送了我一条裙子，说是圣诞节礼物。”
赵梓知道孙大贵是跨性别者，也知道他之前因为这件事吃了不少苦头，一度需要去看心理咨询师来纾解痛苦，听到孙大贵的话，他有些欣慰道：“这是准备收心了？”
“也许吧，咱们这种人也不敢奢想太多。”孙大贵怅然若失地望着舞池里蹦得起兴的人们，“不过那人跟我天菜何非台比还是差了点。”
“何非台？”程一二虽然全程没听懂对方在说些什么，但却听到自己熟悉的名字。
赵梓解释道：“他在何非台那儿做的疏导。”
孙大贵见程一二认识何非台也有些激动：“妹妹你也认识何先生吗？”
“啊，我和他也算不上很熟......”程一二现在已经无所谓称呼，谨慎地回答了孙大贵的问题。
孙大贵憋了一天的八卦终于遇上个可以讲的地方，煞有其事地朝程一二勾勾手，示意他靠近一些：“我今天听何非台的助理说，何非台最近似乎有情况了，安排助理去定了市里那家专门用来求婚表白的顶楼餐厅。也不知道是哪个小贱人这样好命，居然能跟何非台好上。”
程一二附和着笑了笑，不自然地看向自己的手机，回想起今早收到的那条何非台邀他共同用餐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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