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蹊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他，你第一次见到我是什么时候？
沈如琢突然觉得自己在哄孩子:“你估计没看到我，陈沉香指给我看的，我在观光电梯上，你当时在往里走……怎么记得这么清楚？”
最后一句他像是在问自己。
“我也见过你，”成蹊说，“在你都不知道我的时候。”
沈如琢年少成名，当初有人说他是年纪轻轻就把运气用光了，所以下半生都将坎坷，他最火的时候，既是阳春白雪又能取悦下里巴人。他听了成蹊这话，也没吃惊。
“你以前看过我的电影？”
成蹊半路出家，靠着自己的法子闯了片天，也没听过他有什么背景，悄无声息地就把圈子搅了个底朝天。
看过他的电影很正常。
成蹊说:“我后来见过你，不是在荧幕上，不过那时候我是个躺地上的群演，十块一天的，我靠着那笔钱付电费房租。”
沈如琢起点高，但有的人从群演开始磨一步步上来，他知道，但能走到成蹊这个级别的，除了成蹊恐怕没有人了。
“出租屋漏水，”成蹊口吻淡淡的，“被子老是干不了，所以落了点病，我没有想跟你诉苦博同情，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不是什么大少爷暴发户，你不要乱猜。”
沈如琢道:“是在片场？”
成蹊说:“应该是九年前，你那时候在拍《长缨》。”
沈如琢对这部电影印象都不深了，成蹊却还能细细数来，他说他那天穿的白衣，从左边晃过去，周围很多人。
……
“所以，”沈如琢说，“你很喜欢我的电影？”
冷场许久，成蹊才小声说了句，是的。
沈如琢想笑，却也觉得有点苦，成蹊是他的影迷……然后在荧幕前看着他的人走到台前，他反而要退场了。
他突然有点羡慕成蹊了。
“你今晚，就想告诉我这些吗？”沈如琢说，“你是不是很失望，我从电影里出来，根本不是你想的那样，剧本怎么写我怎么演罢了，那些人，都不是我。”
成蹊没说话。
沈如琢示意成蹊可以开车门了，他觉得成蹊这六年就是不断把他光辉剥落，沈如琢自己最认识自己，离开戏服妆容，他就是个苍白的影子，又是为了角色燃烧的一团鬼火。
偶像梦碎，沈如琢还有兴趣在心里调侃了一声，把那些酸甜苦辣分不清的念头全压下去，只想快点下了贼船。
“我不知道，”成蹊说，他转过身，这还是今晚他第一次看着沈如琢说话，“你的律师和我谈过了，相关的合约最近他会和你说。陈晨会造势——你的电影什么时候出，标题是好聚好散前程似锦，通稿你要看吗？”
“金牌经纪人办事，”沈如琢说，“没什么不放心的。”
“我觉得，我现在好像没什么能留住你的。”
成蹊把车门打开了，像是对什么看不见的存在妥协了那样，他身上力气都卸掉一大半，沈如琢下车的时候，他也下了车。沈如琢走了几步回头的时候，他靠着车点了支烟。火光明明灭灭，他停车的地方路灯坏了，他手里的烟就格外明显。成蹊的影子被隔壁的光铺在地上散成模糊的光影，沈如琢看到他好像对自己挥了挥手，又好像没有。
沈如琢见过成蹊很多样子，锋芒毕露的，笑里藏刀的，他清楚这个年轻人的本事，他像是狼，足够的耐心和捕猎时致命一击的狠厉，让他一路走得风雨飘摇却精彩。可他现在，却像是很累很累，跑错路的孤狼，蜷在那里舔伤口。
只是他很快就想起了离婚后的安排，以及那部救命稻草似的《三日谈》，成蹊那个影子就缩小了，被他忘了，或者说，暂时想不起来。
过了个冷冷清清的年，资金和场地都安排好了，电影也要开拍了。
那天沈如琢出门前闲的没事还转了个七彩独角兽祈福，片场作为投资人出场的林弦在开机仪式后就因为有事被她的秘书叫走了，可见祈福还是有用的。
沈如琢化了妆要拍几张海报，他坐在狭小破落的卧室里，看了眼窗子，框子都掉了一半的窗外，天透亮透亮，云像是固定在蓝色琥珀里似的。
是个特别好的天气
……
[过去并未死去,它甚至不曾过去
——《修女安魂曲》]
本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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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新尝试，贼多不满意，有机会还得修文，但现在只想往前写，大概写完了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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