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木舟很感激，可是身体不许，他什么都吃不下，最后盘子里剩了很多。
晚上沈木舟和沈清商一起睡。沈清商不许他走，夜路危险是一方面，这么热闹的除夕夜，他不忍心这人回去还得面对那么空落落冷清清的一个家。
杏余刚走，他该怎么过啊。
“睡吧。”沈清商给他掖掖被子，“明天起来二哥给你包红包。”
沈清商一早醒来，沈木舟居然不见了。那么个大活人，居然不翼而飞了。
“木舟？”沈清商下楼问，“爸，妈，你们看见木舟没有？大哥，大哥？”
“他昨天半夜走了。”沈木宫走过来，“他半夜非要回去，我看见了送他回去的。也不知道怎么了，这么大雪非回不可，太晚了，我就没叫你。”
电话响了。
沈清商接起来，是沈木舟。
“二哥，不好意思啊，我昨天走了。”沈木舟的声音听起来很是沙哑，他道，“杏余还在的时候，一直吵着过年。昨天除夕，我想着他可能回来看看，就先回去了。昨天谢谢你，还有大哥。”
沈清商说不出什么了。
沈木舟昨天从沈家大门一路走回自己卧室，寒风吹得他瑟瑟发抖，摔在地上差点爬不起来。他孤立无助，手里连根支撑的棍子都没有，只能裹紧那件大衣，连滚带爬以一个万分狼狈的姿势回了家。
卧室里黑漆漆的，他打开灯，什么都没有。
沈木舟突然就崩溃了，他低着头，大哭起来。
崩溃，就是一个突如其来的词。
他在卧室乱走，乱扔枕头，泄愤一样摔打被子，可是不敢砸东西。他折腾了一晚上，哭了一晚上，一直哭到天亮。像是这么多年的委屈，一夜都哭出来了。
孤孤单单活了二十年，终于老天开眼把杏余送到他身边来了，可他又把人弄没了。
他如今真的是名副其实的沈家家主了，再没人敢说什么，再没人敢指摘他。
再没人陪着他，再没人给他做饭，再没人闹腾他……沈木舟捂着脸痛哭，他这是图什么啊。
他忍不住骂自己，你骄矜什么，说一句自己喜欢他会死吗，坦诚一点能死吗！能死吗！能死吗！忍了那么多年为什么偏偏现在忍不了，不就是仗着杏余肯定愿意跟着他去，愿意纵容他吗！现在好了，人死了，看谁以后还管你。
沈木舟抱着那件大衣哭得很无助，看到这件衣服他就疼，当时赌什么气呢。回去买了，再给杏余把那件衣服买下来。
他连一件礼物都没送给过杏余，那人明明都没有衣服穿，他却连给那人买身过年衣服都不知道。
杏余什么遗物都没有，他身上最后留下的，除了一身沾血的衣服，就只有一把梳子。
还是沈木舟送给他那把。
一梳梳到底，而是白头偕老，三梳儿孙满堂。
他父母的定情信物，他母亲一直保存着。沈木舟后悔，这么不吉利的东西，早知道就不送给杏余。
天亮了之后，沈木舟拖着病弱疲惫到极点的身体去见沈木一。
“你怎么来了？”沈木一显然冷静很多，他目光躲闪着，似乎有些不敢面对沈木舟。他判得很轻，可也够住几天了。
隔着玻璃，沈木舟的声音传进来，显得格外冰冷：“你知不知道我当时为什么没有把你送进监狱，而是让你滚蛋了。”
被人提起痛处，沈木一显得有点狼狈。
“不是因为你妈。”沈木舟兀自开口。
“是因为你。我到沈家第一天的时候，你拿着点心跑过来给我，说哥哥你吃。”沈木舟再提起这种陈年旧事，却是波澜不惊，神情冷漠得有点木然，“我记着你那时的好，所以这么多年，我也没有把你怎么样。”
只有这一次，是为了杏余。
这一点两个人都清楚。
沈木舟说完，撂下电话就走了，连看都没多看他一眼。
他站在警局门口，抱着臂抬起头，茫然望着天上灰白的云层。
杏余，你看，我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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