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评选世界上最孤独最绝望的地方，深夜的医院急诊室一定榜上有名。
时季窝在医院的输液椅上昏昏欲睡，医院惨白的灯光有些刺眼，让他的眼睛很不舒服。他的意识在困倦和清醒之间不停挣扎着，梁程送他进来看着护士给他点上点滴就走了。
梁程回来时看到时季身体向一侧歪着，头低垂着，一只胳膊挡住眼睛，两条长腿不舒服的蜷着，睡的很委屈。
时季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抬眼一看，是梁程，手里拿了毯子和餐盒。
“晚上没吃饭吧，吃点东西，感冒才能好的快。”梁程把饭盒打开，是熬的香喷喷的青菜瘦肉粥。可惜时季感冒了，鼻塞头痛没胃口。
“你吃吧，我吃不下。”时季抬起手臂看了一眼，又把手臂放回去，闷闷的说。
居然耍小脾气了，梁程有些稀奇。进医院出示身份证的时候他才知道时季只有十七岁，下个月满十八，比梁程还小一岁。除了因为那个吻发了脾气，在梁程面前的时季，一直都是守礼安静的。虽然来自一个小地方，但不管在酒吧还是在拳馆，时季面对从未接触过的环境，都是落落大方，举止得体的，一点都不小家子气。
工作上说，时季是个完美的家教。
梁程想起时季给自己做的课程教案，满满两大本，还有印好的错题，自己出的卷子...他难以想象时季每天回去，在那样混乱肮脏出租屋里，奋笔疾书的准备他的课程，然后每天平静专业的授课，从不出错。
直到现在，生病了，他才像个真正十七岁的少年人一样，也会因为难受而撒娇，会嘟嘴耍脾气。
梁程觉得这样的时季可爱极了。他向来缺乏耐心，却总在时季身上破例。走过去打开粥盒，轻轻的哄到：“就吃十口，数到十，我就不吵你。要不然我一会在这打游戏，看你怎么睡。”
时季从胳膊下斜着一只眼睛瞪他。梁程坚定的望着他，时季从来不是个恃宠而骄的人，他叹口气任命的喝粥。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得到的善意都是有限的，时季从不随意挥霍它。
温热的粥从食道缓缓滑进胃里，给空虚的胃带来不少慰藉。食物让人充实、温暖，糖分在肠胃里满满发酵，衍生出了许多愉快的感受。
他能感受到梁程在看他，那种眼神是带着温度的，就像雨天里一把罩在身上的伞，牢牢的抵挡住外面的风雨，把他困在这一方名为梁程的狭小世界中。
必须赶紧好起来，时季忍不住想，如果再这样被梁程照顾几天，没有谁会不沦陷吧。
梁程看着时季吃掉了半碗粥，大概学舞蹈的人做什么都好看，即使时季一脸病容的大口吃粥，依然是俊秀的。
饮食男女，梁程看着时季吃的红扑扑的嘴唇，舌尖偶尔舔过沾了汤汁的嘴角，内心又有些蠢蠢欲动起来。
时季被梁程的眼神看的发毛，速战速决的解决了粥，然后绝望的发现点滴里还剩大半瓶。好在梁程有些良心，收拾了垃圾盒扔到外面。
他松了口气，饮食带来的饱涨感很快让他昏昏欲睡，梁程回来了，站在他身旁不知做些什么，在时季的意识已经渐渐远离地球表面的时候，梁程把外套脱下来盖住他的上身，毯子盖住腿。轻轻的托着他的头，他下意识的挣扎，梁程的声音近乎轻柔，“这样睡舒服，一会我叫你。”
他被按到一个硬邦邦的地方，是梁程的大腿，时季想转过头说点什么，眼前突然黑暗起来，梁程的手遮住了他的眼睛。时季有点想哭。
梁程的手很大，眼前是令人安心的黑夜，药物和食物的双重作用下，他很快睡着了。时季做了一个梦，在开满鲜花的山间谷地，天气晴朗，他听见了鸟雀的欢鸣。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后半夜了，梁程开车回了公寓，时季没再抗拒。在车上的时候他感觉清醒了很多，外面的雨停了，空气依旧湿漉漉的。很舒服。
车厢里轻放着一首钢琴曲，梁程沉默，时季心却很煎熬。脑海中浮现出小侄女给他灌输的各种名句...
不要给一个不可能的人希望，这比拒绝他还残忍。撩而不娶是为渣。明知道别人喜欢你还假装不知道的人最坏了...
时季反思自己是不是就是这样的“渣男”，他不喜欢欠别人人情，但是这样的同性感情他实在还不起...他好像看到自己债台高筑的场景，梁程这样的人会不要利息？
怎么可能。
逃走吗？不知为何，又下不定决心，从此再也不见？他身上穿着梁程的外套，比他大两码，只要轻轻一低头，就能闻到梁程的味道，是硬朗的、也是安全的。时季无法忽视，心中那一丝舍不得。
很快到家，上楼、洗漱、关灯。梁程只是温和的照顾他，别的什么都没有做。
一夜无梦。
时季醒来的时候烧已经退了，补习班今天放假，他在屋子里转了两圈，顺便参观了一下梁程的拳击室，不知是怎么设计的，拳击室旁边居然还有一个小的舞蹈房。舞蹈房很新，看起来才装不久。
时季缓缓转了两个圈，做了基本功训练。看着窗外慢慢升起的朝阳，心情慢慢沉静下来。
时季在做早餐。
虽然身体依然不太舒服，但他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表达一下谢意。梁程家的厨房里工具材料倒是一应俱全，只是十分崭新，时季思考了一会，决定还是做个简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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