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巡，你真是我的好儿子。”
刘琴挂断电话，捏着手机的左手无力地垂放下来。小小的行李袋安静躺在她脚边，在打出那个电话之前，她已经在这张沙发上整整坐了三个小时。
她还可以等。
二十分钟后，玄关处传来钥匙转动门锁的声响，紧接着门被打开，一人大步走了进来。陆巡像是跑着上来的，胸膛上下起伏，声音带喘：“妈，您怎么突然来了？”
刘琴目光从陆巡脚上慢慢往上移，最后定在他脸上，她这儿子是真长大了，长得这般高大健壮，他小的时候她要弯腰才能抱起他，现在她哪怕踮起脚也抱不到，抱不动了。刘琴的目光又落回到陆巡脚上：“急什么，把鞋换了。”等陆巡换了鞋回来，她又说，“坐下。”
陆巡坐对面沙发上。
“你这沙发新买的？”
“嗯。”
顾意嫌弃原本的沙发太小躺下去腿都伸不直，陆巡索性订了套新的，是顾意最喜爱的牌子。陆巡望着他妈，目光平静：“前天刚换的。”
“光这一套沙发都顶你三个月工资了，买这么贵的做什么。”
“躺着舒服。”
“谁躺？”
陆巡叹口气：“妈，您到底想说什么？”
“我想说什么你会不知道？”刘琴伸手指了指客卧方向，“房间里的行李箱我都看到了，你别跟我说那些贵得不像话的行李箱都是你自己的。”
“不是，那些是顾意的。”
“他的东西为什么会在你这里？”
“他住我这。”陆巡摸出烟盒，从里头拿出一支烟。
刘琴瞪着陆巡，眼底明显的血丝令她的表情看起来痛苦而疲惫：“陆巡，你答应过我什么？”
陆巡又将那支烟塞回去，他抬眼看刘琴：“我答应过两件事，一是从顾家搬出来，二是努力混出个样子，我都做到了。”
“我是希望你混出个样子，有体面的工作有很好的收入，让那些瞧不起我们的人好好看看。”刘琴捏紧手机，“那时候……我不希望你留在这里，我想让你到别处发展，是你坚持要留下，你说你绝不会再想那些不该想的，后来你身边有人，顾意也有，我也以为你已经放下了，所以我才回去照顾你叔。”
陆巡抬手按了按额角。
“我就不该信你，你跟你爸一样，说的话都不能信。”
陆巡头疼得不行：“妈……”
“我就问一句，你真跟顾意在一起了？”
陆巡咬牙应道：“是。”
“也就是说，你当年承诺的那些话都是骗我的？”
陆巡用力按着额角，皱眉说：“我没想骗谁，当年是您拿叔叔的病情逼我……”
“我逼你？”刘琴猛地抬高声音，“我为什么逼你，为什么不让你和他在一起，你是真不知道吗！”
他当然懂，他懂她的顾虑，但他更懂自己的心。
自从明白自己的心意那天开始，他就没想过要放弃顾意。他知道顾意在害怕什么，所以他不主动接近，他一直在等，等顾意哪天想明白了自己走到他身边来，陆巡知道肯定会有那一天。
也确实真有了这一天，虽然那并非顾意本意，但陆巡不管那么多，他忍了那么久等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得到了，哪可能放手。
他恨不能将人牢牢攥在手里，一秒都不松开。他不会给顾意任何逃开的机会，他自认从来都不是什么好人，为达目的他可以不择手段。
“妈，我知道您在担心什么，不会有那种事情发生的，我会照顾好自己，也会照顾好您和顾意，您相信我……”
“我不相信！你爸离家时也要我相信，他说他会活着回来，我能相信吗？我谁都不信！”刘琴的声音陡然尖利起来，“你骗了我这么多年，现在还有脸叫我相信你？”
陆巡是真忍不住了，他从沙发上站起，大步往卧室走。刘琴快步跟进去，见陆巡从抽屉里拿出一白色药瓶，她脸色急变，猛冲过去抢过药瓶：“这什么药，你为什么要吃药？”瓶身上都是外文，刘琴看不懂，声音一下变了调，“你说话啊陆巡！”
“止痛药而已，您别急。”陆巡安抚着拍拍刘琴的肩，从她手里接过药瓶，打开盖子倒出两片，丢嘴里干咽下去，然后将药瓶放回抽屉里，微皱着眉说，“最近工作压力很大，两天没合眼了，有点累。”
“真是止痛药？你身体没什么事吧？”刘琴不知想到什么，脸色突然一变，“你跟顾意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妈！您能不能别这样？”陆巡强忍怒气，拿开刘琴的手，“顾意他外公外婆的死是场意外，他爸妈的死也跟顾意没一点关系，他是无辜的！”
“意外？这世上哪来那么多意外。”
“妈！”
“好了，你别生气，我不说就是。”刘琴拿了纸巾给他擦汗，“头疼得厉害？要不我给你按按？”
“不用。”陆巡挡开她的手，弯腰坐床沿，随意擦了擦汗，“现在好多了。”
刘琴看他半晌，说：“算了，不说了，你早点休息。”
“不能算，要说就说清楚。”陆巡抬眼看着刘琴，神情严肃，“妈，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从您嘴里听到有关顾意的任何猜测，他是我喜欢的人，我希望您能尊重他。”
刘琴不可置信地瞪着他：“你，你就为了他……这么跟我说话？”
“我不是偏袒谁，哪天要是顾意对您说了什么不敬的话，我也同样会教训他。”
“陆巡，你……”
陆巡站起身：“妈，我这么跟您说吧，我这辈子认定顾意了，不管您说什么，我听着，也理解，但我不会改变主意。”
“你这是仗着你叔的病好了，再没什么能威胁到你了，你就敢这么说话。”刘琴紧咬着牙，眼眶慢慢红了，“好，很好。”
刘琴狠狠瞪了陆巡一眼，转身往外走，到门口突然停住，背对着陆巡站了一会，又转身回来，照着陆巡胸膛用力捶了几拳，哭喊着质问他：“我辛辛苦苦把你拉扯大，你就这么对我，啊？你就这么对我！我都已经接受你喜欢男人这事了，你还要我怎么样？我图什么，我还不是担心你，你爸走了，我什么都没有，只剩下你了……你要再出点什么事，你让我怎么活……”
“妈，对不起，是我的错，让您伤心了。”陆巡俯身揽住刘琴，一下一下轻拍她后背，语气温柔，却坚定，“我会保护好自己，也保护好你们，您就相信我最后一次，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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