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凉风吹过阳台。
叶延有点想念烟草的味道，摸索着外套口袋，只从里面掏出一颗薄荷糖。
有段时间，他抽烟凶猛，后来靠吃薄荷糖才渐渐戒了。
薄荷沁凉的味道在口腔里弥漫开来，叶延靠在阳台栏杆上，抬起头望着黑茫茫的夜空，无星无月。
他竟从汪司宇面前落荒而逃。
汪司宇没有揭穿他胡扯的借口，甚至微笑着道别。他是否对自己感到失望？叶延不敢想更不敢问。他享受汪司宇，乃至汪太太对他的信任与付出，却迟迟不愿拿出同等的感情回报，自私得令人厌憎。
“小延真辛苦，周末还要赶去加班，吃了饭再去也好啊。”汪太太在晚餐时跟儿子感慨。
汪司宇闻言只是笑了笑。
他不敢挽留叶延。
他本不该逼问叶延，哪怕再多等一些时候，可他还是说了，咬牙一脚踏过了叶延划出的界限。
叶延脸色阴郁，却还强牵起笑容，妥帖地找好理由给他台阶下，什么时候都能涵养十足。
汪司宇讨厌自己在感情上过分没头没脑地冲动。他不像叶延，能把事情控制得很好。明明说要等，却还是横冲直撞。
直到伤害了叶延。
然而话语如覆水难收。
汪司宇起身去厨房倒了杯凉开水，撑在流理台上一口气喝完。
餐厅里，汪太太没察觉儿子的不对劲，还在扯闲篇，“不知道小延吃饭没有。”
汪司宇看了眼手机上。已经过八点了。
叶延没有发来消息。汪司宇想问问他是不是又叫了外卖，还是出去外面饭店吃了。
可又做不到若无其事。
转眼过去一周。
两个人莫名地僵持着。手机也好，门铃也好，全都静悄悄。
汪太太不知道叶延工作日下班也时常过来，只以为他忙，周末才有空，还跟汪司宇感慨他们这是同城异地恋。
“不有个词叫周末情侣么，唉，城市太大也不好。”汪太太说。
汪司宇无言以对。
原本频繁见面的两个人，居然如此轻易便能断了联络。他是和叶延在冷战么？起初是不知所措，后来则是害怕沉默无声的叶延。拖延着，便到了如此境地。
汪司宇忐忑不安，索性把自己塞进厨房，只有在厨房，他才能放空心思。
周六一大早，他就起来做鱼片生滚粥。
前一晚临睡前他就用瑶柱和大骨熬的高汤煲白粥，腌制上鱼片等配料，早上在白粥里加备好的配料和调味品煮滚离火，很快就把两碗热气腾腾的粥端上桌。
汪太太之前逛街买了个够，这周在家休息。清早起来看着晨间新闻，喝着鲜香烫热的鱼片粥，胃部一片熨帖。
汪太太享受之余不忘好几天没见到面的叶延，“要不要叫小延过来吃早餐？他住得远吗？”
“不是很远。”
汪司宇虽然没去过叶延家，但叶延跟他说过他住的小区。从叶延家开车过来大概二三十分钟。所以叶延周末常常大清早跑来，呆上一整天。
“那你打给他看看他起来了没。”汪太太说。
“说不定他吃过了……”汪司宇说。
“问问又不费你多少事。”汪太太道。
汪司宇找不到理由拒绝，拿着手机却迟迟摁不下拨号键。
汪太太等了一阵。
谁生的儿子谁知道，这么些天，她当然看得出汪司宇这几天怪怪的。
“跟叶延谈谈吧。”汪太太叹了口气道，“两个人在一块，最忌讳有事不说明白，都憋着冷着。”
“妈……你……”汪司宇愕然。
“你当你妈看不出来呢。”汪太太道，“整天恍恍惚惚的。”
“我……”
“你俩有什么问题我不知道，但你就不怕再拖下去，就完犊子了？”汪太太干脆给了一剂猛药。
汪太太说的道理汪司宇都明白。拖延太久，叶延的悄无声息让另一种惧怕漫上心头。他们会不会在沉默中不了了之？汪司宇宁可他们争吵得面红耳赤也不愿是这种结果。
他在厨房里对着粥发了会呆，从柜子里拿出一堆大大小小的乐扣打起包来。
“妈，我出去一下，很快回来。”
应不应该莽莽撞撞地跑到叶延家，汪司宇不愿事无巨细地考虑。他怕想太多，反而瞻前顾后，犹豫不前。
索性就去面对吧。叶延生气，甚至厌恶他，他都要站在他的面前，听他亲口说出来。
汪司宇按照导航开车去了叶延的小区，却不知道具体的楼号，只能把车停在小区外打电话给叶延。
他深吸了口气，打出电话。
无人接听的空忙音在耳边想了许久，终于传来机械的电子女音告诉他电话无人接听。汪司宇下意识憋着的呼吸一沉，竟没有力气再拨过去。
就这样了？连一句结束都不肯对他说吗？
汪司宇明白自己不应该多想，或许叶延只是没听到电话铃声罢了，但他无法控制自己杂乱的思绪。
手机却紧接着响起，叶延的名字显示在来电人名称上。
汪司宇的心一轻，立即接了起来。
“司宇？”叶延的声音传过来，听不出太多情绪。
“叶延。”汪司宇喉咙发紧，干涩地强迫自己说下去，“你在家吗？”
“嗯，在的。”
“我在你小区门口。”
“……什么？”对面非常明显的停顿，以及不可思议地反问。
“我在你家小区门口。”汪司宇强自镇定地重复道，他不知道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是不是够轻松，他希望是的，“我没来过你家，不认识在哪栋，而且保安也不放陌生车辆进去，你来接我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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