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秦轩也道:“那些人身材高大,虽蒙了面但从靴子的式样上看,应该是金国人,可是金国人为什么要冲瞳儿来?”他顿了一顿又道,“……水寒,你还记得鼎盛源开张那天吗?”
鼎盛源开张……我竟想不起来那天发生了什么,楚水寒却是一震,眼神飘飘荡荡向我飞来,我转眼避开。
楚崇阳转向庄秦轩,眼中满是疑惑,庄秦轩瞟了我一眼道,“伯父猜测不错,那些人的兴趣似在瞳儿不在藏宝图。”
楚崇阳点头,微笑着看看我,又看看楚水寒,然后朝向庄秦轩道,“贤侄,去下盘棋如何?”
庄秦轩望着我目光闪烁,欲言又止,终于点了点头。
细雨密密,三人伫立,时间仿佛定格,静得可听见雨打在树上和瓦上的声音,韵律都清脆可听。雨天的屋瓦,浮漾湿湿的流光,灰而温柔,迎光则微明,背光则幽黯,象楚水寒的脸。
不知道是雨丝模糊了他的脸,还是时间淡化了我的记忆,离得这么近,我只见半明半暗,却看不清他的样子。
楚水寒隔着濛濛烟雨凝望着我,白衣灰蒙,看向我的秋水瞳眸似变成了干涸的黄土,嘴唇动了几次也没吐出话来,我情知他想说什么,可事到如今,我与他,已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宫主,雨大了,请回吧。”玄衣打破了静寂。
天潮地湿,脚踝的酸痛肿胀让我的步伐有些僵硬,刚听得一声“请恕属下失礼”,身体已然腾空,玄衣将我抱起,几个起落就离了那片梨白,回头见楚水寒微弯着身子,象被无形的大手压着,衬着灰的天,黄的土,留给我一个孤寂落寞的身影。
回到听水轩,却见一色碧水衫,一色银佩剑,十几人整齐划一地排列在我面前,脚边各自放着一个大箱子,衣袖被人拉了拉,“乐棠,你怎么来了?”
他点了点头,木然的眼神略略扫了一下玄衣。
银月宫少年回道:“启禀宫主,护法害怕您住得不习惯,交待属下前来按宫里的模样布置,乐棠也跟来伺候。”就连在外面他也要布置成他那个牢笼的样子吗?
门外传来笑声,“乐瞳,看来你这护法可紧张你得很啊。”
她来做什么?
庄秦楼欲要进门却被少年拦下,庄秦楼的脸有些僵,扯了一丝笑出来道,“乐瞳,此时不同彼时啊。”
我朝少年点了点头,示意放行,且看她来做什么。
庄秦楼跨进门,打量着屋子道,“寒哥哥也真是的,这间屋子的东西都是旧的,乐瞳,我给你换间屋子吧。”
楚水寒仍将我安顿在原来的房间,看着熟悉的布置、摆设,再溜过庄秦楼那张虚伪的脸,那年冬天所受的委屈欺侮一股脑的冲上心头, 我冷冷地道,“不要再绕弯子,你的男人我没有兴趣。”
庄秦楼没料到我直接点破她的心思,僵在当场。
“小姐……”有人在门外怯怯地叫了一声。
“……时雨?”
时雨慌忙擦着眼泪,福身道:“时雨见过小姐。”
没想到这丫头还记着我跟她说的话:不用在我面前自称奴婢。
“快进来!”
时雨见了我又是哭又是笑,拉着我仔仔细细打量了半天,又抹泪道:“小姐,以后就让时雨跟着您吧,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说罢看着我枯骨一般的手终于哽咽。
我抚着她,“哪有很瘦,倒是你瘦了。”
时雨眼泪籁簌而下,“小姐……你走的时候为什么不带时雨?”
我一时无语。
“请宫主在外面稍坐,属下等重新布置房间。”
我拉着时雨道,“去外面说话吧。”
玄衣让我服下调养的药丸,又替我在脚踝上敷上药包,然后搬出软椅,我便跟时雨在回廊上说话。
“……他们分房睡?”
时雨点头,“少爷一直住在听水轩,少夫人住醉枫园。”
瞥了瞥,庄秦楼不知是何时走的,如果是为了安胎,不至于一直都分开住吧?
时雨忽然起身道:“少爷……”
楚水寒浑身湿漉漉地出现在院门处,他直直地盯着地面,我这才发现,他曾经买给我的绣球花结木雕木刻全都被那些少年扔在了地上,他远远地望向我,而后默默地捡起来用衣衫兜着,不顾尘灰泥黑。
天灰蒙一片,雨渐密渐大,疏雨滴梧桐,凄清,凄凉,仿佛迷了路的魂,红烛也昏沉,微弱的光成不了指路的明灯,那年,在摧心折骨的大雪中迷失的不止是他,还有我得不到信任的感情。
雨由远而近,轻轻重重轻轻,敲在鳞鳞千瓣的瓦上,夹着一股股的细流沿瓦槽与屋檐潺潺泻下,各种敲击音与滑音密织成网,谁的千指百指在按摩耳轮,仿佛弹琴,把黄昏一下子奏成了黑沉。
“少爷……”时雨撑伞奔了出去。
雨淋透了楚水寒,他仿若不觉,只不停地弯腰,伸手,然后宝贝似地在白衣上蹭掉东西上的泥土,再小心地放在衣兜中。
心里有些酸,再一想他曾经挥开我时的狠劲,又觉得比起我的痛,他这实在不算什么,却如何也看不下去了,“玄衣,回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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