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纵在这天一大早就收到了徐芳宴的微信，问他在做什么？
做什么？
当时他正和一个女导演一块吃早饭，说了句我得打个电话，那个女导演连忙问：“没急事吧？要不我们下次再聊。”
他估计自己的表情真像是有急事，自己没察觉，被女导演看了个一清二楚。
他拨了电话，徐芳宴气喘吁吁的，可能在做复健：“你知道医院的那根大烟囱是干什么的吗？”
周纵想了一下：“锅炉房吧。”
徐芳宴说：“你怎么知道？是锅炉房。那根烟囱很高很高，烟尘一出来就会远离地面，飞到高空……我还有个问题。”
“说吧。”
“锅炉房是干什么的？烧热水的？”
徐芳宴最近时不时地和周纵联系，聊点儿一条语音解决不了的话题，必须耗时间絮叨才行。但是每次交流的最后，他总会绕回同一个问题上。
他真的像个导演了。确切地说，是像一个刚从电影学院毕业的新人导演。为了请演员拍一部戏，愿意软磨硬泡，不讲身段，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公事公办”，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做得比较夸张的一次，是周纵做梦梦见了他给自己打电话。电话里他说了诸如电影要拍什么，周纵演的男主角是什么性格之类的内容，他们一边争论，一边打情骂俏。
那个电话拖得很长，比一般的梦都要长，当周纵睁开眼时，一边肩膀像是被鬼压了，也许是在梦里一直夹着手机的缘故。
尽管梦其实不是徐芳宴有意促成的。但周纵还是觉得应该怪在他头上！离开演艺圈三年，周纵已经很久没有被谁纠缠过，就像有人追在他屁股后头催他快还钱，本来没有欠，但被催得多了，无奈了，掏空了口袋也得把追债鬼打发走。
于是，在徐芳宴出院的那个PARTY上，乘其他人都在喝香槟、切蛋糕，他偷偷地问：“钱呢？”
“什么钱？”
“你不会希望我做慈善吧。”
徐芳宴还是睁着眼睛问：“什么？你在说什么？”
周纵把脸放了下来，像在骂脏话一样地吐出那两个字：“片酬。”
“你愿意拍了？”徐芳宴不像他以为的那样高兴，反而倒过来替他考虑了：“你想清楚了吗？这个片子在内地没法上映，你也可能会因此付出很大的代价。”
“我不拍你能放了我吗？”
徐芳宴点了点头，表情很理所当然似的：“可能会。本来我想把你烦到不得不答应，但是现在你答应我了，我又觉得我有点过分。你不想拍一定有你的原因，不管是不是像你说的为了我好，我都不应该让你太为难。”
“你人真好。”周纵说。毫不掩饰语气中的讽刺。
“不过既然你问了片酬……”
徐芳宴的嘴凑了过去，在其他人看来，他们在亲密地咬耳朵。事实是徐芳宴说了个数字，一个很性感的数字。
周纵有点克制不住自己的笑意，只说了一句话：“有钱真了不起。”
其实除了支付片酬外，这部暂时名为《秋叶坠落时》的电影的制作成本算是很少。它讲述的是一个单纯的爱情故事，一个男人爱另一个男人，配角也不多，全片都在S市本地拍。
“你是不是对梦中情人这个词有误解？”周纵看完剧本以后，最大的感受是被骗了。他竟然会被一个比他小十岁的男孩骗。这圈子越来越不好混。
徐芳宴本来在泡澡，浑身湿哒哒地从浴缸中起身，只把要接电话的手指在毛巾上揩了两下：“你看完了吗？”
“这和你之前和我说的是一个故事？”
“对啊。我爱你，你也爱我，但是你没办法接受我，你总躲着我，伤害我……”
“徐导，你让我演一个自卑到不敢接受你的男人。”周纵一边皱着眉抱怨，一边拍掉掉落在剧本上的烟灰。
“嗯，是不是一个大挑战？”
周纵几乎在苦笑：“我靠外表的，靠帅的，靠荷尔蒙，徐导，你何必给我这么大挑战？”
原本只想做个耍耍酷就行的男神，没想到等待自己的竟然是一个至普通不过的人设。没什么更难的了。
“作为演员，你难道不觉得演一个以前没演过的角色，是件很值得期待的事情吗？”徐芳宴天真得不得了地问。
“你以为我没演过普通人？”周纵反问。
“有演过吗？”
“不是没试过，试过镜，正剧能给我演成笑片。”周纵叼着烟：“有点脑子的导演都让我演帅哥。除非是噱头。”
“你要相信我……”
“对了，你看上我什么？”周纵忽然问。
徐芳宴几乎没有丝毫的犹豫，就知道他问的是影片中的那个自己。他想了想该怎么回答，这时浴缸的水渐渐漫了出来，尽管他已经看到了，并且提醒自己千万别跌倒，但还是在关水龙头的路上滑了一跤。
还好他警觉，抓住了浴缸的边沿，只有双脚不受控制地劈了个叉。
“怎么了？”周纵以为他发生了什么事，声音透出一丝紧张。
徐芳宴大喘着气，手机还放在洗脸池边，他大喊：“差点摔一跤。我刚刚洗完澡。”
“傻瓜。没事吧？”
徐芳宴说：“没事。所以我看上你也是不需要理由的。我就是那么傻。”
“你编的故事真肉麻。”
“喂，你明明演过更肉麻的。”
“那是对女人。”
“有什么不一样？”
“女人傻嘛。你不一样。”
被周纵这么说，徐芳宴反而并不开心。记得他常常骂谢安齐笨、孬……唉。徐芳宴忽然感觉自己已经嫉妒得无可救药了。
“我也没有多聪明。”他轻轻地哼了一声。
“够了，你这样儿刚刚好。太聪明的人容易秃顶。”周纵还在和他开着玩笑，考虑了一会儿：“好吧。我能拍两个月。”
“两个月够了？”不等他回复，周纵接着又问了一句。这哪像在和老板和导演说话？
“要看具体的拍摄情况。”他说，不允许周纵这么敷衍。
“老实说，我很期待。”
挂电话之前，周纵一改之前的口径。
“你骗我啊？”他差点信了。
“哈哈。”周纵笑了很久：“岂敢岂敢，我收了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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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章写戏中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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