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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堂和丁兆兰丁兆蕙两兄弟不对付，这是全公诉科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明面上不争，暗地里斗，话里总得夹枪带棒，好像不这么做就不舒服似的。不过老话说得好，官大一级压死人，来来往往数次，白玉堂倒从未败下阵来过。
后天就是开庭的日子，白玉堂还在悠悠闲闲地翻着案卷——其实本来可以卷起来敲的，可惜受制于客观条件——案卷太厚了。
公诉科科长的办公桌，白玉堂一只手支棱着脑袋，神色不明。对面是科员韩彰的办公桌，不过此时坐的是副科长卢方。一条窄窄的会客椅，挤着丁兆兰丁兆蕙两兄弟。
嘿，这阵仗——敢情三方会审呢。
别看白玉堂平日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没个正形，就以为这人好相处。几次机锋打过，丁氏兄弟二人俱清楚公诉科科长的德性：喜怒非得反着来。
办公室不大，挤了四个人之后空气似乎都变得稀薄了起来，在气体流速缓慢的空间里谁都不舒服。但白玉堂左侧靠着的窗非要阖的严丝合缝，从进门后的沉默开始，白玉堂和卢方俱是端的一张无喜无悲的面，可把兆兰、兆蕙憋得慌。
白玉堂斜睨一眼丁兆兰下巴处悬挂的汗滴，这下马威也摆的差不多了。
他的唇角微微勾起一个弧度，兆兰兆蕙一时揣摩不出白玉堂是真喜还是真怒。他的声音是无机质的冰冷：“《刑事诉讼法》第一百七十五条，人民检察院审查案件，对于需要补充侦查的，可以退回公安机关补充侦查，也可以自行侦查。”
丁兆兰沉声：“白玉堂，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白玉堂声音里带着笑意，钻到丁兆兰的耳中却如针扎，“丁兆兰，你自己看！”白玉堂劲力一拍案卷，声音顿时拔高了三度，“被告人的作案工具呢？”
“这么模棱两可的法医鉴定意见也能拿上庭？”
“除了被告人的口供，其他的呢？抛尸地难道找不到任何视频影像资料？找不到一个目击人？”
白玉堂深吸一口气：“公安这么糊弄就算了。”长长地吐出来，“你们也糊弄人。”
笑面虎撕了伪装，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丁兆兰谨慎地选择先不触其锋芒。他以眼神示意尚在游离状态的弟弟去取案卷来。
丁兆蕙接受到哥哥的信号，却不敢动。没想到大腿处又被丁兆兰用力一撞，丁兆蕙毫无防备地向旁边一歪——椅子本就窄，这一下屁股直接挪出了一半。
丁兆兰的皮鞋尖儿恰到好处地补了一把。
“卧槽！”丁兆蕙先斜一下，还没稳住，又以饿虎扑食状向白玉堂飞去。
丁兆蕙下意识地向前伸手，千钧一发之际手指头尖堪堪扒住了厚厚的案卷边儿。
“白、白哥。”丁兆蕙狗腿地抬起脑袋，活像一只惊慌失措的哈士奇。
“干什么干什么，”白玉堂嫌弃地把案卷往自己这边扯了下，“爪子拿开。”
哈士奇……哦不丁兆蕙小心翼翼地眨巴眼睛，讪笑道：“这不看您说有问题，我拿回去再和我哥研究研究嘛。”
“研究？研究个屁。回去。”白玉堂把案卷按得死死的。
丁兆蕙又小心翼翼地把屁股挪回去了。
卢方此前一直观战不语，这时却开始唱起了白脸。他生的慈眉善目，但做起势来不输于包检几分，端的是不怒自威：“虽然此案不是五弟亲办，但五弟也是一派好心、关心你们，怕有什么纰漏你们上了庭不好做。兆兰、兆蕙，于情于理你们都应该虚心受教。”
“不过，”卢方话锋突转，“说回来，亲办案子的是你们兄弟俩，该将细节早已铭记于心才是。”
“行了，”白玉堂打断卢方假惺惺的“谆谆教诲”，红脸唱起，“别想着现在又拿案卷回去给我装模作样的翻翻就找理由，没认真就是没认真，你们两个啊，初出茅庐、好高骛远。”
白玉堂点点丁兆兰：“尤其是你，气焰太盛。”
得到的是丁兆兰的愤怒瞪眼回击。
卢方接道：“小白是带了你打过几场还不错的，但是胜不骄……”
“败不馁，”白玉堂嗤道，“你们这场注定打不好，预防针我就搁这儿了。”
丁兆兰仍不服气，只是话语中的底气弱了几分：“虽然证据有点问题，但是应该无伤大雅。从犯罪构成角度来说，被告人谢玉在自己家里，有管理义务，他对被害人余莺儿受伤坐视不理……”
白玉堂毫不留情地截住话头：“打住。你在这给我叭叭再多的犯罪构成，没有证据支持，都是他妈的放屁！”
丁兆兰语塞，半晌憋出一句：“难不成现在这时候你给我发回公安补充侦查？”
算上今天，离开庭也只有两天了，如果此时补充侦查，虽然符合《刑事诉讼法》规定，但是在这么短的时间里选择延期开庭，得和法院周旋几轮，还不一定谈得妥。法官天天开庭已经累成狗了，双休日尽数被挤占，再协调出一个合适的时间不容易。
丁兆蕙扯扯哥哥的衣摆：“要不……还是延期？”他私心还是想在兄弟俩第一次独立办的案子中留下一个好的结果。
虽然难做，但是努努力未尝不可。
丁兆兰并无应答，他深深的垂下头，把一股颓丧之气掩映在他人难以看清的阴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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