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午12点，伴随着穹顶上方透光窗的旋开，圆形广场中央的升降台准时发出齿轮转动的“咔嚓”声。
这是一种特别的声音，在新纪元后大多老式机器因为噪音和污染惨遭淘汰的今天，人们连房门都改制成自动识别的了，很少有人会为了仿古打造一个容易因为雨水和热气发出噪音的东西来。
但“很少”不代表“没有”，正如“移动要塞内很少存在监狱”不等于“所有的移动要塞内都没有监狱一样”，位于维多利亚地下的这些违章建筑本身就属于背离常识的一部分，升降台阿德存在不过是让它们变得更特别一点。
比如从透光窗射下的光柱会带给人一种神圣的错觉，落在鸟笼里的食物会聚集所有囚徒的视线。人们在经历长达24小时的饥饿后基本已经陷入了癫狂的前兆，他的双眼发目，眼角血红，颤抖的手指无意识地弓成爪状，就像是快要退化成没有理智的兽人。
反倒是真正的兽人对此无动于衷，甚至还开始嫌弃“明亮的阳光太过刺眼”。
宁川眯着眼睛，握紧了手上的凶器。
身为被强行匹配了部分鱼类基因的人鱼族意愿，宁川更热爱漆黑而幽深的海底。人造阳光与他而言只有傍晚余晖的那一段时间算是“温暖迷人”，其他时候都像个巨型灯泡一样照得他快要失明。
这不是什么锻炼一下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长久的居住环境导致的生理特征。往日里他习惯用终端投射的光屏在眼前打造一块“墨镜”，然而进“斗兽场”不带终端是老规矩，在接到任务的那一刻他就做好了要被人造日光直射的准备。
只是
——妈‖的fu※k，谁来给老子解释一下这破地方哪来这么多熟人？！
诚然撕了伪装他宁川就是夜莺里的一条好汉，贴上假脸他就能将领口的扣子系到最后一颗、戴着眼镜进大学教书。但这不意味着他愿意在“斗兽场”的地下监狱碰见自己的学生，还分别是毕业好几年的、毕业有几年的和刚毕业的。
这太巧了，悄得就像这个扯淡的临时任务刚好赶上他的年假一样，要说没猫腻他实在难以相信，除非有人告诉他这件“巧合”已经花掉了他接下来三年的霉运。
宁川深吸了一口气，压抑住自己翻白眼的冲动，仔细探听着门锁开启时发出的“咔嚓”声，提着手中的弓弩便跟在V的身后冲了出去。
这是他们早就已经习惯的作战方式了。身为V的搭档兼影子，他主要负责处理的是对方利爪下漏掉的小虫子，往日里用惯了夜莺特供的粒子枪，如今一朝回到冷兵器时代，只能勉强自己凑合游戏方分配的“道具”。
这些冷兵器都是挂在牢房内的墙壁上的，摆明了暗示诸位玩家尽情释放自己的兽性，可惜东西的数量有限，否则他们团队里还能多上几个暗地里放阴枪的。
宁川一边射死一个试图抓住V脚踝的男人，一边用瞄准器干掉了不远处一个意图摸食材的壮汉。
他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中央城的高级教育将孩子们培养成了面无表情的怪物，至少在这种时候，他对自家学生审视适度的本领还是相当认可的。“斗兽场”不是什么子供向的游乐场，缩在牢房里是最好的选择，当然，刚抵达这座地下监狱的时候，宁川还认真思索了一下和学生正面杠上的时候要不要放水，好在无论是叶玖还是蒋书文，都懂得趋利避害的道理。
不过连伊尔利斯都这么乖，实在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年轻的四殿下是宁老师这么多年带过的最皮的孩子，他不是那种表面意义上的违背校规张扬跋扈，他是暗地里皮，今天偷偷改造考试用机甲，明天偷偷修正评分成绩系统，偏生又不会让人发现，还能年年被评为优秀学生。
宁川带他的这么多年里，光发现他入侵考试系统帮学弟学妹在公共课考试中圈答案，就发现了不止一次，这小子每年都要随机选出这么一个“幸运”的后辈，前年还因为“光屏上的卷子自动答满提交”这种诡异行径吓得人家孩子入院治疗，要说理由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不是因为恶作剧。
就是单纯地“想测试一下教务系统的严密程度”。
——这是伊尔利斯毕业那年在学校论坛上留下的说法。
宁川不知道他做这么多回测试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他所追求的目的如今有没有派上用场，单就“在地下监狱遇上伊尔利斯”这件事都足够让他头疼的，好在第一轮“食堂开饭”结束得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幺蛾子。
他希望第二轮也能像第一轮一样顺利。
可惜幸运之神似乎听到了他的祈求，微笑着说了声：
“不。”
冲天的火光在圆形广场中央炸开。
距离最近的兽人被窜起的火舌瞬间吞噬，宁川根本来不及反应，就被V连人待弩一把摁在了地上。谁都没预料到会发生爆炸，他在上一秒还准备着向V的反方向支援，保持着助跑姿势的腿脚被这么一压差点当场骨折，连带着后背都泛起细密的痛来。
然而谁都顾不上自己的疼痛，包裹着火焰的球形物正从他们头上飞速掠过，宁川定睛看了半晌，才敢确认那确实是一颗人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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