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尔利斯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在深陷在一个可怖的噩梦里。
那里没有先生家窗外的景观树，没有厨房里一地的暖阳，没有他的先生，只有一张狭小的，落满灰尘的床。
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看着他母亲披肩上的流苏，而后抬起头，看向母亲的脸。
光线晦暗，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母亲垂着头坐在床边，无意识地嘟囔着什么。
“一，天……”
他捂住耳朵，向后缩了缩。
“五，天……”
他无意识地打着哆嗦，喉咙里仿佛梗着什么硬物。
“三，十七，天……”
他看着母亲粗糙的手指一下下摩擦着掌心里的东西，那是一块小小的、铜色的圆牌，看上去就像一个不起眼的徽章。
“一百，七十，三天……”
伊尔利斯知道那块牌子上绘制着什么，它由密密麻麻的数十条藤蔓组成，中央囚禁着一只可怜的、被刺穿喉咙的小鸟，看上去既诡秘又可怖。
他也知道他的母亲在做什么。
“一千，九百，一十四，天……”
——来了。
他拼命地捂住自己的耳朵，呜咽着缩进房间的角落。
而后看见他的母亲停下动作，摹地抬头向他望来。
她的视野浑浊，脸色如烟灰般苍白。
她说：“已经两千零五十三天了，他究竟要等到什么时候，才来，找我？”
她站起身，踉跄着摔在地上，却死抠着手心里的那块徽章，手脚并用着向伊尔利斯爬来。
“他什么时候，才来找我？”
他听到母亲的喉咙里滚出这样的疑问。
“你，知道，吗？”
……
“伊尔？”
叶玖的声音钻进他的脑海里。
伊尔利斯从浑浊的回忆中惊醒，只觉得浑身上下满是冷汗，连带着视线都飘忽在空中，仿佛整个人经历了一场糟糕的梦魇。
然而时间并没有过去多久，那个古朴的小盒子依旧沉睡在不远处的展台上，价格甚至没有超过一万个晶石，仿佛只是个雕花精美的工艺品。
叶玖正倚在他身旁，双手紧握着他微凉的手背，瞧见他回神了，便小小地松了口气。
他轻拍着胸口，像个小姑娘似的嗔怪道：“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
伊尔利斯顺着他的视线看到不远处的监控器，方才定了定神，轻声说道：“想起来点旧事。”
“和上面那盒子有关？”叶玖若有所思地呢喃，“这么说来，我之前在曙光城外也有见过这种盒子，不过那时候它已经脏得不成样子了，上面的图案也看不太清。你知道那上面画了什么吗？”
伊尔利斯张了张嘴，描绘的词语已经挂在了舌尖，却又被他猛地咽回去，压得喉咙里发出细微的痛意来。
“我不清楚，”他说出了违心的话，“我也忘了是在什么时候看见的了，好像是在我母亲的葬礼上，那段记忆太久远了，抱歉，我没能回忆起来。”
叶玖眨了眨眼睛，摹地笑了。
他一边说着：“这种事情有什么好抱歉的，”一边敲开终端，给刘航发了一条私信，示意他参与竞价，将台子上的东西拍下来，而后直接交给周熠，周副官会负责报销。
他再三提醒对方“就算到手了也别知会我”，忙不迭地补充着“尤其是不能让伊尔利斯知道”，刘航那边却像是被什么事绊住了手脚，半晌后才慢慢悠悠地回了句：“哦，好。”
叶玖隐约觉得有些奇怪，正欲再问问实际情况，却还没来得及酝酿出台词，便被攥住小指的手打断了思维。
他顺着那只作妖的手向上望去，正撞进伊尔利斯祖母绿的瞳孔里。他偏了偏头示意叶玖看向光屏上的目录，轻声念道。
“快要到那些上着锁的隐藏栏目了。”
……
傍晚23:45，距离零点还有15分钟。
距离拍卖会现场不过一公里的一间办公楼里，卢卡斯正盘腿坐在办公室的老板椅上逗猫。惨遭蹂躏的小猫咪有着一身雪白的绒毛，明亮的眸子看上去就像是藏了一汪泉水一样。
卢卡斯对小猫的神态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一会翻翻他的耳朵一会握握他的前腿，可怜这只站在办公桌上的小朋友连动都不敢动，绷着身体好似一具没有生命的雕像。
“你在文森特面前也是这样的吗？”卢卡斯问。
猫咪——安吉尔根本不敢反抗，僵直半晌才软**体笨拙地舔了舔前爪上的毛。它试图回忆起自己是如何沦落到这种境地的，却除了卢卡斯的脸以外想不起任何东西。
——殿下呢？
它小小的脑袋里产生了这样的疑惑。
——我应该回去服侍他吗？
然而卢卡斯却笑了。
他乐不可支地揉了揉安吉尔毛绒绒的小脑袋，弯腰笑到差点从老板椅上摔下来。他说：“你还知道自己是在服侍文森特啊？之前的指令都是告诉你怎么‘服侍’的，背来给我听听？”
——咦？
安吉尔僵住了。
——这个人能接收到我的数据信号？
“是啊，”卢卡斯眯着眼睛说，“所以你千万不要想一些对我不利的东西哦，我能‘听’到的，说不定一个不开心就将你炖成猫肉火锅了。”
——可是连殿下都无法接收我的数据信号，能接收到的应该只有开发者啊？
“所以我想办法获得了开发者权限啊……你这只小猫咪怎么回事，文森特知道他其实养了个开心果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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