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总公司年会上，赵志德对常明珠一见钟情，俩人恋爱一年多，常明珠从没带赵志德见过家人，他只知道常明珠老家在山东，到了谈婚论嫁的时机，女方家是怎么都得去的。
俩人五一连着年假，一路南下到了济南。常家不在市区，而是承包了一片山头，出了城区有私人小公共，常明珠报了自家名讳，司机没等车上人满就发车。看着车窗外面一片青山绿水，赵志德想起常明珠在火车上的话。
按常明珠所述，她家是个古老的大家庭，明末时期举家迁徙到山东落户，再往前的历史她也不清楚。远近亲戚虽不少，但多数都搬到市区以及其他城市工作生活，而她家属嫡系一脉，父亲是长子，也就是现任掌家家主，因祖上规矩家主必须为男性，所以下一代不在她家，说话经常避重就轻；说到此，赵志德倒是奇怪，常明珠言及族中嫁娶婚配得由家主过目，眼下这情况到底听谁的？
常明珠给赵志德喂了一颗话梅，笑得有点深不可测，“我弟。”
本家叔叔的儿子叫明瑾，堂姐弟二人的名字，是为“大道明德，如宝珠美玉”之意。但照常明珠所说，她这弟弟不仅不像玉石般温润恭庄，反而是相当的不好接触。等进了家，让赵志德不管听到什么都得热脸迎着，要不然什么事儿都没商量。
合着得看小舅子心情？赵志德觉得莫名其妙，尤其现在这年代居然还有这么封建的家主之说，更觉匪夷所思，“真的假的？太随便了吧？”
常明珠给赵志德喂了一颗话梅，“见着他你就明白了。”
赵志德正在心里想象未来小舅子该有多格涩，那边常明珠转头跟他说开车过去得有俩小时，让他先眯一会儿。赵志德这才觉出累了，几乎一阖眼就睡着了，恍恍惚惚间梦见汽车撞了山，才猛得吓醒，往窗外看却是平静如常，似乎是刚刚开进一个穿山隧道，便又接着睡了。
等到常明珠叫自己醒来的时候，车里除了他俩和司机已经没了别人。
“我家在前面不远，那汽车不好开，咱们走过去吧。”
山区不比城里，下了车赵志德生生被山风吹了一身的鸡皮疙瘩，环顾周围，这一片小山村倚着不知名的山脚，房屋沿着蜿蜒的山路零散而建，似乎没有作为旅游景点开发，就是一个静悄悄生活着的小村。常明珠说，只有家主是必须留下管这片山头的，赵志德活惯了城里的滋味，这家主就算白给他，怕是也做不来。
一路走来，常家的院门倒确实有些不一样，看起来是最大规模的一个，矮墙高树，风吹着飒飒的响，铁门头里挂着一个电灯泡的灯笼，红纸黑字写着个“常”。
赵志德想去拉门上的铁环，学古人那样叩门，常明珠直接推开了门。正此时，院子里露出一张极其狰狞的脸，赵志德看一眼只觉得头皮炸裂，但是脑子里马上想起这肯定是常明珠家里人，勉强稳住了心神。
“妈~”常明珠欢快地跑过去，这一嗓子妈叫出来，可更给赵志德吓一跳，得亏刚才反应快，没做出什么失礼的举动。
这位未来丈母娘身材枯瘦、眉目横错、血盆大口、头发谢了半顶，常明珠这……这必须是抱养的闺女吧？
“伯母好。”赵志德怎么也是做公关行业的，多年的乙方职业已经充分锻炼了他，纵使内心奔腾流转千百回，面上仍是泰山崖顶一棵松。
明珠母亲见着闺女很是开心，但是开心一笑就更恐怖了，“别傻站着，风大，你俩都快进屋。”说着撒开闺女先进了屋，喊着闺女已经带人到了。
“我妈以前出过意外。”
常明珠小声在赵志德耳边说着，算是替他解了惑。
进了院中正房中堂，屋里围坐了一大家子人，常明珠依次介绍过去，不过没有那未来的家主弟弟。赵志德本以为会是规矩颇多的老古板家族，但接触下来反倒没这感觉，心里的紧张也下去大半；吃着聊着，这一大家子越随和，赵志德就越对常明瑾好奇。
家宴八点左右散席，赵志德被安排在西厢，怎么说没有办婚事，在娘家二人也是不好同睡。洗漱完后，赵志德一时也睡不着，就披了厚衣服在院里看星星。
“志德！”
赵志德回头，看到常明珠在东厢门口低声喊他，心里一喜，以为姑娘要在娘家人眼皮底下偷个情，便蔫不出溜地过去，走到门口可又给赵志德吓得俩腿发软。
未来丈母娘刚洗了头，稀疏的头发披散着坐在闺女床边，还拿着一把剪刀，要多瘆人有多瘆人。
“伯……伯母……您拿剪子干嘛啊？”赵志德进了门，找了个椅子坐下。
“哦，这相册的绳解不开了，我给剪开。”说着，明珠母亲把一大本自制相册递给赵志德，“我跟明珠说呢，这一个个本来都是小不丢，现在都是大人啦。”
赵志德翻开相册，随意看了看，常明珠的眉眼变化倒是不大，自小到大明艳开朗。正看着，常明珠指着一个穿着古装的小女孩，“看这个！”
“这是你？”赵志德对照着常明珠之前的童年照，发现并不像，这张照片上的孩子是一脸的冷清，眼角却随着眉梢斜勾上去，透着一股子与神色不一致的媚态。
“这是我弟。”
赵志德心里惊呼了一下，本以为会是个刚猛威武的套马汉子，却不料是个娇俏柔弱的有毒香水，“你弟长得可够秀气的啊。”
“男孩随妈多，我婶漂亮啊。”常明珠又指向照片上一个女人，“不过我妈以前也不差~”
赵志德一看，是真吃了一惊，虽然比不得晚饭时见过的明瑾母亲，但也是个清秀佳丽，不由得想问到底是什么变故让个如花的美人变成了如花。
那边的明珠母亲掩着血盆大口笑着，像是要吃人，“快别提了，多难为情。”
赵志德接着又翻看了一些，发现常明瑾几乎都是古装，又不太像艺术照，好像是日常穿着一般，服装样式变化不大，亦只有黑红两色。经常明珠说这是弟弟，倒觉得确实都是男装，直到这个小男孩慢慢蜕去婴儿肥，有了些棱角轮廓，现代的服饰才多了些。
除了那一贯冷清的神态和斜上去的眉眼，小时的样子几乎是不见了。
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即使是照片，赵志德也感觉这孩子的眼神仿佛能把人扎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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