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先前的服务员辞职了，常明瑾因家事烦乱暂时不打算开业，赵志德也是因为卷入其中被勒令先不上班，只凭借以往的工作人脉做些零散私活，等于是俩人都家里蹲吃房租和老本。
时间多起来，就造成了常明瑾闲着的时候白天也要，晚上也要，赵志德说不要不要。最无耻的是，常明瑾说这是为了多给赵志德一些携带自己基因的物质，好协助他早日找到常明珠。
就在赵志德终于受不了要去找工作的时候，再次梦见了与白蛇相关的场所。
赵志德已经渐渐掌握到梦的某种规律，如果场景非常稳定，那就是梦貘制造的；如果前后场景哪怕逻辑不通，衔接也是柔缓而流畅，那大概率就是他自己的梦；但如果场景快速闪动切换、或者拥有某种一碰即碎的脆弱感、再或者是看得很清晰的模糊混乱，就是梦貘打开了连通他人梦境的通路。
雨点般落下的巴掌、听不清的尖锐叫骂、墙皮脱落的天花板、上吊的女尸、赤裸的男人扔来一把钞票、熙攘的火车站、生锈铁护栏外的城市夜景……
赵志德整个胸腔几乎被无望和迷惘填满，在这整个梦中，从头至尾没有出现过阳光。
睁开眼的时候，赵志德发现自己的枕头已经被泪水浸湿了，刚刚那一场梦魇般的回忆，让他浑身上下几乎动弹不得。
“明瑾……”赵志德翻身，轻轻推了推身旁的常明瑾，“明瑾，醒醒……”
“嗯？”
“我看到他了……”
常明瑾睁开眼，看到赵志德满眼泪痕，推在自己肩膀的手上，是他日夜戴着的骨珀佛珠。
“我看到他了，他照镜子的时候，我看到了。”
“真的？”
“不是镜子……是个能照出人的墙，是个……酒吧，上面有字母，字母是霓虹灯管做的……”
赵志德趁着梦境尚未忘却，闭着眼仔细回想着，一股脑把能想起的部分全说了，常明瑾仔仔细细听着，听着听着，就觉得赵志德描述的这个地方甚是耳熟。
这家酒吧，分明是自己以前约炮的常地啊！就赵志德所说，那个人所在位置的角度，应该是调酒师面向舞池的方向。常明瑾感叹命运巧合而残酷，他可能与那个人见过面，或从他那里点过酒，然而没有一次真正的“找到”过。
“我知道这个地方，”常明瑾抓过衣服套上，“你现在跟我去吧，还能认出来吗？”
“能，应该能，”赵志德也穿上衣服，“一个很瘦的男孩儿，年纪不大，面相有点苦，臊眉耷眼的……”
晚上车少，常明瑾开车一路风驰电掣，极为熟门熟路来到酒吧门前，停好车就把赵志德拉进去。
赵志德一进来就发觉不对劲，这里几乎……都是男的，而且气氛十分微妙……
“别看了，有什么新鲜的。”
“这……这是个……”
“gay吧，怎么了？”
想想常明瑾的性取向，熟悉这种地方倒是合理。赵志德可不敢看那些妖娆妩媚的男人，亦步亦趋跟着常明瑾往里走，当看到那面缠着霓虹灯管的墙时，意识到真的是这里。
常明瑾指着吧台位置，“看看在那边吗？”
酒吧里人本来就多，靠近舞池的地方人更多，赵志德梦中所见不会是这个人醒着的时候，所以那个画面只能是回忆，不可能是今天，他不能确定这个人还在不在这里。
“我没看到他调酒，不知道是不是调酒师……”
“衣服呢？衣服还有印象吗？”
“不是镜子，是墙上的影子，衣服看不清楚，只有脸……”赵志德被常明瑾的表现弄得异常紧张，“只有……”几乎是下意识的转身回头，赵志德顺着梦中的角度看向那面反光的玻璃墙，正正好，看到了那张脸。
常明瑾顿时感觉手上一疼，顺着赵志德伸出的手，也看到了。
“是他？”
“应该是……不过发型不一样，”赵志德转过头去，再看向吧台去确认，“是，就是。”
常明瑾虽然不知道这个小调酒师叫什么，但是对他有印象，在这种喧闹的环境，他永远是一副心不在焉的表情，像一个游荡在活人之间的鬼魂，但是他调酒、做装饰的手法又很熟练，也像一个机器人。
穿过熙攘的人群，常明瑾仔仔细细看着那个人，此时此刻，却说不上有什么特别激动的感觉，他只觉得不真实，他真的跟他见过面，也从他那里点过酒。
一只手握紧了身边的赵志德，一只手掏出手机，常明瑾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只在此时，略带颤抖的声音才告诉他，其实他很激动。
“妈，找着了。”
让赵志德意外的是，常明瑾没有马上上去与之攀谈，只留下了一条狐影暗中留意。后来一想，这件事的确不好解释，上去跟人家说什么半妖、转世一类的东西，可能只会被认为是神经病吧。
回家的路上常明瑾安静的很，甚至歪在一边睡着了，赵志德看着车窗外的灯影在他脸上快速闪过，感慨这小子不带任何神色以及不说话的时候，真是长得太好看了。
心里一动，趁着等红灯的时候，赵志德凑过去，在常明瑾脸上偷偷亲了一口，刚碰了一下，就见常明瑾利刀一样的眼睛睁开，给他吓了一哆嗦。
常明瑾看赵志德那样觉得好笑，又不想老那么取笑他，就把脸转向外面，强忍下来。怎么说呢，这个世上不怕他的人太少了，但是怕他却又非要接近他的，可能赵志德是唯一的那个。
常明瑾透过车窗反光看赵志德，这个人战战兢兢时像个兔子，委屈时像小狗，总之就像是某种小动物，与那人高马大的身型一点都不匹配。
“我经常在那种地方找男人。”
“呃？呃……”
“但是你放心，我不会得病，”常明瑾摇下车窗，点了根烟，“我是人的地方太少了，所以没有外来的病毒能在我身体里存活。”
赵志德有点莫名其妙，不知道常明瑾为什么突然说这些。
“但是，却有一种病，我一辈子也治不好。”
赵志德看向常明瑾，但是他的脸朝外，看不到他的表情。
“混血半妖罕见，但他出生在家族之中，所以相关的记载不少，很少有活得长久，而且不发疯的。”常明瑾转过头来，脸色平静如水，仿佛说的内容与他无关，“你怕不怕？”
“我怕呀，”赵志德看过常明瑾展示异能的时候，说不怕怎么可能呢，“但是只要让你不发疯不就好了吗？”
“嗯？我都不知道你有这么大本事呢。”
赵志德伸手摸了一把常明瑾的脸，“那些都是别人，你不会的。”
常明瑾闭上眼，嘴角翘起来，“我要是疯了，第一个就杀了你。”
赵志德回去之后几乎是倒头就睡，似乎是因为他自己心中落下一块大石的缘故，梦貘顺应着这个心思，没有再出来活动，让赵志德享受到一场无梦好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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