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齐渊坐镇督军府，与以王叔群为首的一众启军老狐狸斗智斗勇时，齐振宗回来了。
那载着齐振宗的汽车一路狂奔，齐渊坐在副驾驶座上，频频朝着那改装过的后座看去。
后座之上躺着的齐振宗依旧昏迷着。他的一张脸苍白极了，混在渐黑的天色中，越发显得没有一丝血色。
车窗外的天，十分的昏暗。
层层的阴云堆叠在一起，将天空堵得密不透风。看样子，一场酝酿之中的大雪又要来临了。
汽车七拐八绕，终于到达了目的地。
此目的地位于城西租界一条名不见经传的凤凰胡同，那红砖白墙的二层洋楼，是孙秘书三年前购置下准备娶媳妇的产业。
只可惜孙秘书一心扑在工作上，吃住基本上都在督军府，三十大几的人连个母的动物都很少见，更别提活生生的人了。
所以他娶媳妇的大业一再搁浅，这处产业基本上也就荒废下来，如今正合适齐振宗一行来藏身。
齐渊一行人由事先打点好的侧门进入，没有惊动任何人，便将齐振宗安置在了洋楼的二楼。
漫长的等待后，齐振宗终于有了转醒的迹象。
“父亲……”齐渊第一时间冲了过去，他一脸愁容地坐在齐振宗床边。
他的手中正端着一杯水，似乎想要在齐振宗转醒后，第一时间喂给他喝。
齐振宗此次伤势较重，又加上舟车劳顿，不过才几日的功夫，他的身体就急速地萧条下去。
他形容枯槁，嘴唇干裂。连原本干净利落的额头也缠着厚厚的绷带，让他在刻板与严肃之余，多了显而易见的憔悴。
齐振宗慢慢地睁开了眼睛，在渐渐适应了室内的光明与周遭的事物时，他突然瞳孔一缩，而后他直起身子，用尽了全身的气力给了齐渊一个重重的耳光。
“啪！”
那巨大的声响，让房间中的人皆是一惊。
特别是齐渊，他被齐振宗那一巴掌打得蒙了，手中的水杯虽是没有紧跟着他趔趄的动作飞出去，但杯中的水却泼洒了他一脸一身。
“父亲？”
“废物！”齐振宗怒不可遏地吼道，而后重重倒跌在回床上，又渐渐地昏死过去。
“齐少！”孙秘书走过去拉起完全被打蒙的齐渊。一面递给他手帕让他去擦水，一面扯着他出了门。
走廊之上的电灯照得人脸一片粹白，连带着灯下的人好似也成了鬼魅。
几日未见，孙秘书也跟着沧桑了不少。他胡子拉碴，头发微微有些凌乱。
他看着齐渊，脸色十分地不好：“齐少，督军心情不好，你别在意。”
孙秘书虽是刚到骞阳，但已经听石副官大致说了齐渊这两日遭遇到的困境与麻烦。
孙秘书打心眼里认为，若是没有他那错误的情报，齐渊也不会落到如此境地，所以他十分内疚地看着齐渊，道：“齐少，我十分抱歉将你连累到这种地步，王参谋长他们，我会设法去交涉。眼下启军这内讧起得很不是时候，充城那边还没有确切的解决方案，督军被谁所害还是未知，我怕这内讧，会被有心之人利用……”
说到此处，他顿了顿，斟酌片刻，又道：“齐少，我知道那件……那件事情对你打击很大。但这些年来，督军与夫人对你如何，少帅对你如何，你应该比谁都清楚。他们都是实实在在爱你的人，这一点，我希望你能了解。特别是督军，当年‘那个人’助纣为虐，成为伪政府的帮凶，曾多次陷督军于不义，还差点害死督军。督军虽对‘那个人’格外反感，但并没有因此而迁怒于你。他虽然平日对你严厉了些，但若真的拿你当外人，又怎会将启军……”
“我知道。”齐渊抬起头来，打断孙秘书的话。
他看着孙秘书的眼睛，突然叹出口气来。
他这两日连连受到打击，他已经分不清哪个打击要大一些，哪个打击要小一些。
经过这不间断的打击，事到如今，他的接受度意外地提升了。
“孙秘书，我又何尝不知道呢？”他苦笑道，而后将手中的手帕递给孙秘书，岔开了话题。
“父亲的腿……怕是保不住了吧……”
孙秘书垂下眼帘，片刻之后吗，才缓缓地点了点头。
“督军被逯军救出的时候，一条腿压在山石之下。在佳昌的时候，医生说处理不了，只能截肢。但督军并不想贸然截肢，所以想拖到回骞阳再想办法。但目前来看，督军的腿部已经开始发炎，如果再不处理……”孙秘书没有接着说下去，他干咳了两声，抬起头看了齐渊一眼。
“齐少，我已经打电话通知了相关专业的单医生。关于督军的腿，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齐渊并没有关于保住齐振宗性命以外的别的意见，他闻言，面有悲痛之色，但依旧皱着一双眉头咬牙说道：“保命要紧。”
孙秘书凝重地点了点头，而后伸出手去，拍了拍齐渊的肩膀。
那齐渊低头看了一眼孙秘书落在他肩膀上的手，几次开口，终于还是问出了声。
“孙叔，关于我的身世，还有……梁继尧……你能不能具体跟我讲讲？”
似乎预料到齐渊会问他，孙秘书也不意外，只是颇为尴尬地摇了摇手：“我大不了你多少，还是叫我孙秘书吧。”
说罢，他顿了一顿，娓娓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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