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晏逍防备着这人再变作魔物，闻人岁却已经一步走了上去：“你……”
他有无数的问题想问：你到底是谁？你这是要做什么？这些年，你去哪里了？
然而话到嘴边，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口。
清雩却对着他微微地笑了，冰霜似的脸上露出疼爱又无奈的神色：“你啊，从来就没有听话的时候，尽叫我操心。”
闻人岁一怔，清雩身后的一位老者道：“阙主，趁现在还来得及，你不如就走吧。”
清雩道：“我要是走了，就无人作这阵法的阵眼了。”
“老朽虽是半边身子已入土，却也能充作阵眼片刻。”老者道，“你和少阙主……族人们只想你们快快活活的，外面的世界那么大，你们得多活几年，替族人们看看。”
清雩轻轻一笑，视线扫过广场上的男女老少：“老师，那你们为何甘愿留下来呢？”
老者沉默不语，清雩道：“这里是我们的家，灵脉是我们的魂，纵使家园覆灭在即，也没人愿意把魂魄献出去，苟且偷生。”
“这不是苟且偷生！”老者急了，“这是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让年年替我们活着吧，他更知道外面世界的滋味，至于我……”清雩顿了顿，没再说下去，转而道，“说来好笑，人族百姓把我们当做神，每年上元节，家家户户都要放河灯写心愿，祈求我们保佑。一旦这条灵脉落入魔帝子之手，只怕世间再无人族的立足之地了。”
“疯子，你没事吧？”宁晏逍伸手在闻人岁面前晃了晃，“怎么脸色白得跟鬼一样？”
“不……”闻人岁嗫嚅着开口。
“不过是人族的一厢情愿，我们何须去管他们死活？”老者不赞同，还要再劝，却被清雩一口截断：“但是年年喜欢这个人世。”
“老师，”清雩看着闻人岁，轻声道，“给年年留一个清平人间，让他能像个寻常人那样肆意地活着，不好吗？”
老者沉默了，清雩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看了一眼黯淡下来的天光：“龙马铁骑没人了，老师，开始吧。”
阴沉的魔氛染黑了天色，魔军速度极快，这么一会儿工夫，就已经渡过了遗失之海，如阴翳般席卷蚕食着春秋阙每一寸土地。精巧雅致的水墨建筑层层倒塌，来自地狱的魔气肆意暴涨。天地震动，灵海生怒，卷起数十丈高的浪潮。
地动山摇之中，祭殿前的人群依旧不言不动，每个人眼里的神色都只剩下平静和漠然。
他们早已选择了自己的结局。
“是，阙主。”老者见他心意已决，便不再多言，他咬破自己的手指，颤巍巍又一丝不苟地，用血在额头上画了一个同样的印记。
“不——”闻人岁察觉到了什么，扑过去要阻止，却扑了个空。
刹那间，血落，阵成！
身着祭袍的清雩竟在瞬间就四分五裂，化为一捧骨雪血雨！
闻人岁被这捧血雨浇了一头一脸，几乎已经疯了：“清雩——”
第二个尸骨无存的，是老者。
宁晏逍一把拉住闻人岁，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惨剧——
血雨落下来，流入广场地面上的繁复纹路里，发出了诡异的红光，仿佛一个阴邪的怪物即将被唤醒。隐隐的鬼哭声响起，天上下起了灰白的“雪”，那是骨灰。
人群之中，一个姑娘摊开手掌去接，“雪”还没落到她手心，她却整个人都化为了一蓬血雾。
广场上的人越来越少，红光越来越炽，终于，鲜红的血填满了纹路的最后一个角落。刹那间，地面上的符文仿佛活了一般，腾空而起，四处游走，见到活物就钻。
已经占领春秋阙的魔兵被这钻入体内的符文活生生撕裂，惨叫声不绝于耳，偌大的城池竟成了一个血淋淋的屠宰场！
天地同哭，山水同悲。血红色的符文越卷越多，密密麻麻，几乎充斥着春秋阙的每一处罅隙，将每一个入侵的魔物撕成碎片。而这些符文唯一避让的地方，就是宁晏逍与闻人岁所在的祭殿！
宁晏逍死死地箍着闻人岁，反应极快：“祭殿既然不受幻境影响，多半就是阵眼所在之地。疯子，或许破了阵法，我们就能知道更多的真相。”
闻人岁双目赤红，直勾勾地盯着宁晏逍，片刻之后，沙哑着道：“开门。”
祭殿大门紧闭，宁晏逍伸出手，轻轻一推——
沉重的殿门咿呀着缓缓开启，霎时间，光线争先恐后地涌进常年不见天日的大殿内，铺开一地的苍白颜色。
一个戴着兜帽的青衣少年，背对着他们站在光明与黑暗的交界处，抬着头，看着大殿深处。龙马在他身旁，安静又温顺。
“小忘初？”宁晏逍惊讶地叫了起来，“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没事吧？”
绯忘初转过身来，笑了笑，让开了一步：“你们要找的人，就在这里。”
殿内沉滞的空气里弥漫着一股浓浊不堪的铁锈味，混合着几不可闻的莲香，几乎叫人窒息。随着绯忘初让开脚步，宁晏逍看到了那满地的暗红，不由得变了脸色。
血，极目尽处皆是血。陈旧的血迹从朱色的门槛一直往天光无能企及的殿堂深处蔓延，无声地狞笑着曾经赌命的惨烈。
宁晏逍身形一闪，追寻血迹而去。
大殿中央是一个雕刻着繁复莲花纹样的祭坛，那沉郁的血痕只延伸至祭坛中间，便截然而止，沉积为四散漫延的一滩。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
喜欢浮以大白请大家收藏：(m.7huan.com)浮以大白奇幻小说网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