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九亦葵番外 庄生梦蝶篇 下
我一推开门，便看见了晕躺在床上的她。大红的纱幔被风轻吹起，她正好侧过头来，一双脉脉含情的眼迷离得看不到半点焦距。
我咽了咽喉咙，有些膛目结舌的意味，却也很快反应过来。于是低头思虑了会，终觉胸闷难受。于是转过身告知母亲说，今日有些累了。
母亲淡淡的点了点头，红唇亦微妙的抿了几抿。这般的表情模样，我便知道，到底是没有商量的余地了。
又等了小会，果真听到了母亲的答话。
“这是今日最后一个了。”她这样说。
说罢，她便好心的合上门出去了。但，说是出去了，却也是一直在门口守着的。
我又垂了垂眸，只觉一双腿沉重不堪，甚至苦不堪言。站立良久，亦未能再前行一步。
“是你吗？”她是有自己的意识的，但亦算不得完全清醒。非要理得清楚明白些，便是至多只能识得眼前的人事物，但意识却又被旁的人所控制引导。
“嗯。”我明知道这样根本无甚意义，然眼下的情形让我只觉头脑一片混沌难涩，我一时也拿不出好的主意，只得顺着最自然的台阶楼梯下了。
但难堪的是，接下来她也没下文了。
我抬起头望她，此时她刚翻过身，松垮的衣物从肩侧滑落，露出大片白皙美好的脖颈后背。
说实话，以往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场景，而更甚者亦瞧见过。但不知为何，此时此刻我的心里竟有些微妙的感觉。
于是又原地停顿了会，我终于上前了。
她中了母亲的催眠，似乎是睡着了，期间又翻了个身，微垂下来的睫毛细密浓黑，弯如天上月。唇角残留的笑意亦浅浅淡淡的，如同三月里吹过河畔的细腻微风，舒心又温暖。我不自觉的伸出手点了点她的唇角后，她复将好看的脸颊往被子内里埋了埋，可爱又好笑。
然在我还想再闹她一闹时，门外母亲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又响起了。
“还不动手？”她的话语很轻，很缓。但在我听来却只觉心上沉重。
“马上就好了。”心里内如五谷杂陈，万般滋味皆无人说，而我只能如何答道。
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对她怀着怎样的感情。谈不上离不开的相依相偎的，却也不想看她这样死去。
双臂自她脖颈和腋下穿过，我很轻易的将她扶起，环抱在了自己的怀里。
她周身的体温都很低，唯独和我胸膛相抵的地方和脖颈处还算温暖炙热。手指自她滑腻柔软的发间穿过，我终将整张脸都埋在了她暖和好闻的颈侧。
“抱抱我。”就仿佛重回母亲怀抱的初生婴儿，我低声喃喃道。
轻细易折的胳膊听话的将我环过，就仿佛一根干枯稻草纠缠着我，我感觉不到后背的一点重量，甚至是轻痒的感觉都不曾有。
这让我很是失望难过。
夜里，冷风几缕，艳红的围幔在身侧缠绕飞扬，时间亦过的飞快。
等我回缓过神来时，只瞧见自己满身满脸的血渍，以及怀中如同枯槁的人儿。
我张了张唇，喉咙却干涸发痒的说不出一个字。
这样的情景我也该是看过千百遍，早就见怪不怪了。但此刻我竟是觉着后怕的。
我下意识的便将怀中人摔弃在了床上，又连连后退了好几步，然后背的冷汗还是不争气的冒起一层又一层。
她，好像是死了……对么？
心里突然难过了起来。与此同时，心内亦仿佛积着一层又一层酸涩的苦水，忍不住想呕吐些什么来，然努力了半天，却依旧什么也没有。
她的确是……死了。
我下意识的重重的抚了抚胸口，有些轻微的撕裂疼痛。
恰好母亲适时的推开门，几缕初晨的微光自旁侧的窗台散落进来，落在我的身侧，落在她苍白的脸庞上，又好像只是累极睡着了。
“去休息吧。”约莫这一次真的是门外守了一夜，母亲的声音竟意外的透着一丝疲惫。
“嗯。”我淡淡点了点头，脚下却始终迈不开步伐，觉察到母亲不悦的目光，我索性将头低得更低了。
胸口处的血迹早已干涸，白的显眼，红的刺眼。
“我会好好安葬她的。”母亲嗤笑了一声，便又淡淡道。“你会原谅我的吧？”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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