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安桀的午餐被杨恕强行安排在员工食堂，理由是付总在的时候也是如此，没有例外。公司食堂大厅位于十楼，临近健身房与空中花园，八卦的女同事聚在洗手间里乱作一团，叽喳地讨论起这位空降的魔王。
“之前只在热搜上见过照片，今天见本人果真跟付总长得挺像呢。”
“毕竟是亲叔侄嘛，”长发女孩儿对镜子抹唇釉，挤了挤眼睛小声道：“喂，你听说老总女儿的那事了吧？”另一人自然附和道：“知道，急性髓细胞白血病，我朋友在M国读医硕，她跟我说是学校里的某博导喝醉后透露的。”
“那你说，这个付安桀身为堂兄，会去作骨髓配型吗？”
“有可能会吧。”她们猜测道，身后有人从隔间走出来，高跟鞋发出阴森可怖的敲击声，骇得几人立刻噤声。
“安、安助理好。”高挑妩媚的脸蛋画着一丝不苟的精致妆容，安助理的出现令八卦的同事大惊失色，很快便作鸟兽散。
“长舌妇，”她洗手时看着镜子说：“说上级闲话，将来怎么死都不知道。”
自从先生飞去Ｍ国，连续半个月杳无音讯，倒是萧肖夫人有过电话询问关于合同的事。梁家终于有了回复，安阳做完交接后将邮件抄送至总经理室的几位，没多久桌上座机就被打爆。
“真是厚颜无耻！”杨副总怒道：“你让法律部的言燕过来一趟，重新商讨合同拟定。”安阳连称是，电话刚挂，办公手机的界面也闪烁两下，来电显示是boss的标识，男人在电话那头平静地说：“邮件我看过了，帮我转告言燕，条件都能接受，但是手术要尽快进行。”
“好的先生，”安阳顿了顿：“其实梁思齐联系过您，可是您当时行程急，所以……”
“我知道。”电话又被挂断，倒是与那男孩儿的作风一致，果真是父子么。
下班后去法律部找言燕，焦头烂额的女人仰天长嚎，蹬一双鲜艳锃亮的恨天高满腹牢骚地抱怨着梁家如何地不识抬举跟坐地起价。
公司下派的商务车在地下停车站等候已久，天已经擦黑，司机将二人送至郊区外的酒店，然后问明天早上几点来接。
言燕仍在滔滔不绝地数落：“尤其是那个梁家老二，神TM过分，你知道他跟我说什么？他说他是**大学的博士生导师兼任什么狗屁公司的独立董事，还说什么他的私人律师是那谁谁谁，卧槽，他哪来那么多狗屁啊，斯文败类，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要钱！”
安阳下车后好奇地问：“为何不直接问梁思齐？”引得言燕翻白眼。
“老太太快不行了，”安阳被她拉到身边压低声音道：“肠癌晚期还能怎样……”Boss之前去医院硬给人抽了两管静脉血，结果气得人老太太被急救，梁彦秋说思齐因此怀恨在心，拒绝见面。
包厢设在酒店中精致雅静的一隅，落地窗外的景色是火树银花不夜天。酒过半巡，其中菜色未动几分，倒是被互相推搡着灌下满肚酒液，杨恕揽着梁彦笙肩膀称兄道弟，三两句话便将他进退之路纷纷堵死。逼得梁彦秋无法，被老婆跟妹妹梁呦呦使了无数眼色，终究败下阵来签下自己名字。
“敢问一句，思齐少爷何时签？”杨恕见人签了字，也不管身上贴着的狗皮膏药，一把将人推在身后沙发上，黏到梁彦秋身旁问。
“我们是他监护人，代他签字。”身后的两位贵妇连忙道，周遭空气顿时凝滞，温度也连降几分。言大律师的曼妙身材包裹在西装套裙中，妩媚又妖娆，却是十足的冰山美人，话中带刺难听得很：“您代签有什么用，梁思齐今年二十岁，早过了监护的年纪，再说了，干细胞终究是从他身上出，与你们二位舅舅何干？”
梁彦笙从沙发上爬起来，手指颤抖地指向她就要发作，却听刚去包厢外接电话的梁呦呦哭着回道：“今天先说到这儿罢，医院那儿来电话让我们赶紧回去！”
杨恕回去时望着电梯门上的倒影蹙眉叹气，转过身问后面二位美女：“要不，咱们也去一趟？”
“得了吧，”言燕挑眉，就要说什么，安阳却在这时也接到电话，朝杨恕默念梁思齐三个字。
与之前曾经听到的声音不太一样，这次十分的沙哑浑浊，梁思齐压抑着说老人想见付天爱一面。杨恕联系付东城说起相关请求，男人那边似乎不悦，只说不行。付天爱高烧不退，情况也不乐观。
“求您帮我转接一下好吗？”思齐恳求道，再也不似上次那般清冷。杨恕将skype 账号告诉他，第一次视频请求就被挂断，却周而复始不肯停歇。
付东城在阳台上抽了半支烟，终究朝管家点点头，示意将电脑拿进付天爱的房中。十四年杳无音信的小女孩儿睁开虚弱的眸子，以同样病重的姿态出现在外祖母的眼前。
视频中回光返照的老人反倒安慰她：“好囡囡，不要怕。”她缓缓地朝旁边方向招手，一名陌生的男孩儿进入镜头。“有你哥哥在呢，他会保护你的。”齐淑娴笑着说：“外婆也会保佑你，囡囡过两天铁定就能好了……”
外婆的话果真应验，是日夜里，她真的变成一颗守护星挂在天空中为女孩儿指引方向，付天爱的高烧退却，病情也得到控制。
下个不停的大雪终于停止，今年刚开春，桑城那边也有人赶过来追丧，顺便与思齐说起老家院子里的那些花。
“前些日子还去你家院子中帮忙打扫来着，没想到淑娴种的花朵都开了，姹紫嫣红，好看得很。尤其是之前总说快要死的那株山茶，玫红色的茶花艳压压地挤满枝头，你外婆要是看见定是喜欢得很。”
齐淑娴的葬礼在S市举行，殡仪馆中的来宾均着黑衣，胸口别白色花束。唯独思齐胸口别着一束玫红色的山茶。徐辅导员在办公室里跟两名挂科的小孩儿“促膝谈心”，与小孩儿唇枪舌剑到几欲殴之，就看见一名着黑衣的人敲门进入。正思索着挂科名单里好像没有该学生的名字，就听见梁思齐同学申请说请假。
“请几天？”他打量眼前瘦到认不出的人。
“一周，”思齐垂眸想了一阵，想到外婆生前常说的好好上课，又改口说：“两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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