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
说到一半的话被段寥一下打断——这显然不是段寥以往的风格。周殷下意识抬头，段寥眼中不尽惊慌地神色在一刹那便褪的干干净净。浅淡的眸子平静无波，叫人什么都看不出来。段寥冲他一笑，将上句话又重复了一遍：“不会的，相信我。”
周殷瞳孔轻微一缩。
不，不对。
段寥在情急之中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他第二遍的语气肯定、冷静，是正常安慰人的语气。可相比之下，他那尾音上扬，还带着点颤抖的第一句话，不像是在劝人，而更像是……
逼着自己相信。
周殷不知怎的，想起段寥睡梦中总也舒展不开的眉头。
“段哥，你……”
周殷忽然停住。
直觉告诉他不要去问。周殷抓住被窝里段寥的手，想转移话题却一时忘了词。于是某周姓少年张着嘴，悬在半空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尬在了当场。
时钟有规律的嘀嗒嘀嗒声又不知死活地找回了存在感。
不知过了多久，还是段寥先抽回了手，眼睛弯了弯：“谢谢。”
是谢谢周殷能够将他的过去和他倾诉，还是谢他没有再问下去，周殷有些分不清楚——或许两种都有吧。周殷觉得自己不应该在这种情况下棒槌似的蹦出一句“不客气”出来，只可惜某周姓青年嘴永远比脑子快。他刚想往回找补，却被段寥轻轻地声音打断了：“哥想请求你一件事。”
周殷道：“你说。”
段寥认真道：“你可以试着慢慢的，相信我们，相信我吗？”
周殷“啊”了一声，接着脑袋被人不轻不重地揉了一下。少年鲜少这么被人对待，一时有些迷茫地抬起头，罪魁祸首却已经转身回了上铺。
过了不会儿，一句“晚安”轻飘飘地落了下来，被周殷猝不及防地撞了个正着。他居然一时该怎么该怎么回答，面红耳赤。
段寥等了一会儿见没人回话，正闭眼准备睡觉，忽然底下传来少年清朗地声音。因为带了点不好意思，显得有些局促：“哥。”
段寥：“嗯？”
周殷顿了顿，也认真道：“哥，我信你。”
说的这么肉麻干嘛。段寥无奈地勾了勾唇。回答时的声音懒懒散散，拖了点“纵容”意味的长音。
“好。”
是夜。松松垮垮拉起的窗帘的缝隙中，有几道皎洁的月光黠然而出。奔波劳苦的归人在久违的家中睡得甘甜；也有连夜赶路的旅人匆匆忙忙，借着夜色在月光中疾驰而去。留下一两道悠长尖锐地鸣笛声划破夜空，很快又消失地无影无形。
前方还有高高挂起的灯笼，也算是给了四海为家的人一点慰藉吧。
不知为什么，这晚段寥睡的格外安稳。
段寥觉得奇怪，他睡前明明有过不小的情绪波动。可一直以来困着他的梦魇似乎松懈了一个晚上，没有注意到他这一点软弱。
他神清气爽地下了床。周殷正窝在床上打游戏。段寥没去打扰，倒是周殷先抬起了头：“哥。”
小崽子终于认他了啊。
段寥心情格外不错：“小周早啊。”
这几天段守国他们起的挺晚，毕竟有段寥也在也不用担心谁丢了。段寥等周殷打完游戏，拉着他出去吃饭。两人还去叫了周夏，但这小丫头片子昨天晚上不知道干了啥，赖着床死活不起来，还死乞白赖地叫段寥给他带煎饼果子，夹香肠鱼豆腐鸡柳的那种。
“吃吃吃，胖不死你。”周殷，嫌弃地搓了搓周夏的脸，随手帮她把被子盖上，“哥，咱走了。”
段寥不便进夏夏的屋子，倚在门框边“诶”了一声。勾着唇看兄妹俩，眼中些许笑意不自觉地流露出来，好看的很。
周殷发现段寥眼角那一抹浅红色不是冻出来的，而是本来就有。色调却并不深，反而更显得那双眼睛深邃。段寥是笑眼，此时一双明眸略弯，显出些恰到好处地温柔：“走吧。”
他转身走到客厅 从玄关柜中挑出件外套往身上一披。周殷也跟着出去。段寥在关门的时候回头喊了句“夏夏再见”，然后又瞟了眼周殷。周殷也看着他，然后冲他笑着摇了摇头。
他不可能在面对周夏的事情时一直病态下去。
有进步。
段寥趁着周殷没注意轻轻揉了两把他的脑袋，然后轻飘飘转身下了楼。
留下周殷一个人愣愣地站在原地，成了一只风中凌乱的木鸡。
他以前怎么不知道他哥这么喜欢摸人脑袋？
大门“啪”地一下关上，周夏扑腾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一双滴溜圆地大眼睛中盛的是满满地迷茫——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亲哥周殷同志昨天还在商场里和段寥呛呛。
然后今天，他亲哥居然在叫段寥哥。而且还一起出去吃早饭。
……谁能告诉她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周夏夏小同志把自己裹在柔软的被子里，呆滞地坐在床上。脑内一个连的，这两年来看过的各种原耽小说敲锣打鼓地踢着正步呼啸而过。这姑娘维持着呆滞地表情又愣了几秒，嘴角忽然不受抑制地上扬起来……笑容越扯越大，最终变成了停不下来的嘿嘿傻乐。
周夏用力摁着自己乱他妈上扬的嘴角，咳嗽了两声：“想什么呢你啊，那是你哥！你两个哥！”
她又停顿了一两秒，又默默放开了摁着嘴角的手，喃喃自语道：“我就自己心里偷摸想想……圈地自萌，圈地自萌。”
早起的风冷飕飕的，带着点没散尽的炮仗的硝烟味从脸上刮过，有点疼。大概是没想到有人大过年的还闲的蛋疼，非要早起去外边买路边摊。俩人冷呵呵的在深深地自我怀疑中溜达了半个小时，终于在路边找着了个煎饼果子摊。
周殷一边看着段寥扫码付账一边吐槽——要不是周夏非得想吃煎饼果子，谁会大冷天地走那么远的道。他们直接在门口买肯德基不比这个简单好吃。
十五分钟后，俩人手里拎着五套手抓饼，按照原路缩着脖子往回走。然而没走几分钟，两人无比默契地停了下来，站在路边拦了辆出租车。
——正经处兄弟的第一天，场面兄友弟恭，其乐融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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