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十五.
即使言年像是在一夜之间想开了，但还是不太敢靠近言溶，他最近总是会买好零食让季君来交给言溶，季君来带言溶买衣服之前，他会先去把整个商场的童装店都逛了，告诉季君来哪家店的什么样衣服言溶会喜欢，季君来也有他不足的地方，他不足的地方恰好是言年擅长的地方，比如在了解言溶的喜好这一点。
他那天还是没有光明正大地出现在幼儿园门前，在言溶出校门的时候把他拥进怀里，亲一亲他的脸颊，说：“爸爸来接你回家。”
言溶自从会跑会跳的那天起就很少会好好走路，言年不会纠正他，只会在旁看着像一只快乐的小鸟一样，然后默默地保护着。
可现在这只快乐的小鸟好好走路了，跟在季君来的身边走到车旁上车，一路上也不像从前般话多且爱笑了。
言年偷偷看着，心也在偷偷揪着。
言溶小朋友回家后也不说：“爸爸我回来了。”不被理会的时间多了，孩子看着早已经灰心了，他现在看言年变得偷偷摸摸地，可怜巴巴极了，然后背着小书包一个人回到房间看连环画或者是玩乐高了。
这怪不了别人，只能怪他自己。言年清醒过来后无时无刻不在懊恼和后悔，孩子又有什么错呢，他无意间的冷淡，已经深深地伤了言溶的心，言溶有多么的无辜，他其实一直到知道，不用说服自己，因为事实就摆在那里。
季君来在厨房做着晚餐，水声和炒菜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当言年听过来，他惊觉，季君来已经就这么照顾了他和言溶一年。
每天早晨言年还没醒，季君来就已经来接言溶上学，晚上他还没有回家，季君来已经把言溶接回了家，有时候会在他家吃过饭再送回来。
季君来会等到言年回来后才离开，有时候言年彻夜不归，他就睡在沙发上。
这一年的他，实属混蛋，他最对不起的人不仅仅是言溶，更是季君来。
这天下了这一年的第一场雪，他给言溶买了新的羊绒围巾和手套，路过某品牌的时候，忽觉玻璃窗里的模特的外套和纯色围巾很好看，这个色系季君来系上会很好看。
季君来这个人总是这样，明明能把他和言溶照顾的很好，却好像不会好好地照顾自己，他身上的那件外套，他已经见他穿了很久。
他看了眼标签，价钱让他有些肉疼，一咬牙还是买了，同时他也意识到他应该去找个工作了，他已经近三年没工作过了，日子还要继续过下去，也不能总是依赖季君来。
他提前到了幼儿园门口，季君来的车已经停在拿了那里。
看见言年季君来并不意外，到是言年有些意外：“你接他都来这么早的吗？”
季君来看了眼表，是比平时早了些，也没早多少，但他解释：“今天训练队里没什么事先走了。”
言年有些扭捏，季君来不解地看着言年，还有自从见他手里就拎着的袋子，雪有些大了，他们说话都有了哈气。
季君来说：“上车说吧。”
言年没动，他从袋子拿出一条深灰色的围巾，垫了点脚，掸了掸季君来肩头细碎的雪花，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系了一个结。
他们的呼吸喷薄在对方的脸上，言年的脸不再那么冰了，快速地变热，他垂着眼仔细地盯着手上的动作，实则是靠得太近了，他不好意思抬眼看，但他的余光里，季君来的目光始终紧紧地盯着他不放。
其实也没系了很久，但两个人的呼吸都有紊乱，漂浮在空气的水汽明显地无处可藏。
幼儿园开园了，孩子们涌了出来，叽叽喳喳地声音打断了他们，言年意识到什么，将另一个袋子塞进季君来的手里：“溶溶出来了，你把这个给他戴上。”
说完言年就快步走开了，躲在一棵树的后面，露出一点点头颅还有眼睛注视着他，目光里是请求与拜托，季君来知道，他还没有办法做到能重新站在孩子面前，他们都需要时间慢慢来过，但言年的退缩让他觉得，应该适时地推他一把了。
季君来给了言年一个安抚的笑，言年的心跳，异常地快了一拍。
言年靠着树干，缓了一缓，他觉得，季君来变了些，越老好像越迷人了。
言溶出来了，扑到了季君来的怀里，唤了声：“季爸爸！”
言年心生羡慕，更多的是愧疚。
季君来掸了掸言溶大衣上的雪，那么高大的身躯忽地就蹲了下去，细致地给言溶系着言年买的围巾。
言溶笑眯眯地摸掉了落在季君来眉毛上的雪，画面十分温情，树后的言年眼睛热了。
不知道是因为许久没看见言溶的笑，还是因为这个一直看起来很冷酷的男人的温柔。
他的膝盖离地面很近，远看就像是跪在了雪中，仔细地给前面和他蹲着一样高的小孩子系着围巾，用言年刚才给他的系法，原来他都记住了，连细节都。
季君来和言溶平视着，像是说了什么，言溶脸上的笑容褪了下去，表情有些委屈。
言年还没猜到他们说了什么，言溶的目光就投了过来，言年想要逃却已变得来不及，言溶看见了他，他只好僵硬地从树后移出，紧张地都不知道先迈那条腿，特别不自然地走到言溶的身边，试图想让自己看着温柔些，可这笑却怎么也挤不出来，索性也放弃了，红着眼睛跪在雪地上，试探着抱住了言溶。
“溶溶，爸爸做错了事，你还愿意，原谅爸爸吗？”言年声音带着哽咽，言溶也在小声啜泣着。
身旁的季君来没有说什么，他没有立即拉起言年，看了眼表，给他们父子一些时间。
言溶小朋友的手抚上言年的脸，他先给他红眼睛的爸爸抹眼泪，又蹭了蹭自己脸上的泪水，抱住言年的脖子说：“我当然会原谅你爸爸，别哭了，我好想爸爸啊。”
季君来扶起言年，回家时言年言溶父子在后座哭了一路，季君来时不时瞄眼后视镜，默默叹气之余，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他家的两个小朋友，终于握手言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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