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章】
事情平静之后，两人相处时柔和，顾宁对傅笠云如易碎珍宝，周到体贴到甚至有些卑微。傅笠云能察觉到他的异常。像是被痛苦折磨，却强自忍耐。这一次，傅笠云不敢选择探寻缘由了。
他怕挖出些什么，如那天一样再次引发顾宁的崩溃。
面对深渊，傅笠云只能望而却步。
只是没想到变化的契机来得这么快，苏安找上了他。
顾宁知道他，知道这个让顾宁念念不忘的前任，哥哥，心结。
见面，苏安的第一句就是：“傅先生，你长得真好看。”
傅笠云一愣，苏安轻笑出声：“请原谅我的无理，我是苏安，顾宁的哥哥，谢谢你来赴约，占用你一点点时间，想告诉你一些顾宁的事情。”
“我不是顾宁的亲哥哥，是顾夫人的婚前私生子。”
傅笠云倒吸一口冷气，苏安轻笑示意他并不介意，继续往下说道：“我和顾宁一样，都喊他妈妈。
苏安的声音柔和：“顾家在我小时候，就很奇怪。顾先生不让我喊他爸爸，长年累月不回家，寡言少语。可在家的时候又对妈妈很维护，逢年过节一定要回来看妈妈，家里的仆人常议论顾先生是一个多么优秀多么符合大人期望的孩子，只有娶了妈妈这件事，险些跟家里闹翻。”
“这样一个男人，当然保护不好他的女人。老太太对妈妈多有不满，碍着顾先生不好表露，日常生活里点点滴滴却可以多多为难的。”
“譬如，他们不准妈妈弹琴，不准继续表演，不准过多社交。对于曾经是一位演奏家的妈妈来说，等于否定了她过往所有的价值。”
“后来，顾宁出生，老太太的态度和缓，顾先生也经常回家，他们围着顾宁团团转冷落了我，妈妈虽然看到，也不好说什么。他们以为小孩子看不懂大人的情绪和偏好，可我也看得清楚，我和顾宁不一样，至少对这个家里的意义是不一样的。”
“后来，我听到了他们三个大人的吵架。当年，顾先生和妈妈家族联姻，妈妈不愿意，与少年恋人私奔，远逃海外。被找回来回来时恋人病死他乡，抱回一个只会哇哇哭的我。原来私奔那时，她已经有几个月身孕了。”
“妈妈做了那样的事情，只要捅出去就能身败名裂，妈妈家那样的环境断然不会容许一个有污点的女儿，死路一条。”
“当时顾先生出人意料地力排众议，坚持娶了母亲。”
“妈妈原本是最高兴快乐的一个人，越来越沉默。”
“我是妈妈一生污点的证明，顾宁更是妈妈在顾家始终无法保全的人，她有原罪，不被允许做好一个母亲，我有原罪，身上流着母亲的污名，顾先生，有哪怕是他也做不到的事情。”
“也许是过于坎坷的命运和沉重的心理负担，后来妈妈得了病，顾家老太太和顾先生以为宁宁还小，瞒着他妈妈的病情。”
“妈妈第一次没有跟老太太发生分歧，她始终希望，宁宁做个孩子就好，所以选择瞒着宁宁，一边思念宁宁，一边挨过一次次治疗和恢复还得装作快乐开心的样子。”
“但是宁宁从小就聪明，他能看到妈妈需要什么。那时候他五岁，假装对钢琴感兴趣。拉着妈妈教他弹钢琴，老太太也不能说什么。”
“可他从来没碰过琴，不应该有这样的执拗，后来他悄悄跟我说，是他无意间看到母亲在琴房擦拭琴键。他太聪明，一下就能看穿大人的伪装。”
“妈妈去世前，如果没有那段能够重新弹奏钢琴的时光，不知道会是多么的苦闷。”
“可最后妈妈就这么死在顾宁的怀里，那时候他才….六岁。”
苏安的声音终于出现卡顿，那是他也不愿意去回忆的事情：“我和顾先生发现的时候，妈妈已经昏迷过去，像死了一样，宁宁吓白了脸，哭都哭不出来了，把妈妈的头抱在怀里。他的眼睛里像有恨有怕，我和顾先生都不敢去看。”
“妈妈抢救的那三天，我和他都被关起来了，生死关头，大人管不上我们两个无用的小孩。我听过他半夜起来，睁着眼睛不出声，眼泪却直灌下来，我就知道妈妈的死，他一辈子都过不去”
“妈妈走后，我陪伴他长大，顾先生越发无法面对妈妈的死，他把妈妈的心病揽在自己身上。顾宁也越来越偏执，妈妈一个人死了，带走了我们三个人正常生活的机会。”
“可…他不能，不能跟一个有一半血缘关系的哥哥一直这么过下去，他十八岁的时候，我就走了。如果没有我，妈妈和他不会过得那么惨。所以，我用十几年的时间，陪着他一步步长大。”
“我说了那么多无用的往事，就是想告诉你 — 顾宁，从未有权完整去爱，或被爱过。他只被允许做一个小孩。”
苏安沉重地呼吸着，他终于道明了顾宁的宿命。“生下他是父母亲的妥协的产物。母亲用偏执爱他，父亲用冷漠和责任爱他，我只能给他陪伴和离开。”
所以顾宁，就是用这样残破的爱支撑指引，孤零零地走在漫长无尽黑暗的长夜中。
一路走到了今天。
“直到他遇见了你。”
“早先年顾宁找不到我，后来我回国，他开始不愿意见我，态度坚决。直到这几个月我们才重新见面，他经常神情恍惚，像是被什么事情困扰，最终也许是被折磨得太狠，顾宁问了我三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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