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很快熟络起来，程一二每天从狗洞爬进爬出时，总笑着朝那扇窗户挥手。邓宇买了几本笔记本，在第一页和第二页随便写了几行公式后就送给了程一二。
邓宇对程一二说：“反正都是没用的旧本子了。”
午休时，他们会偷偷爬上天台一起吃午餐，程一二有很多话可说，虽然都是些琐碎小事，可邓宇永远是他最好的听众。邓宇有时也会检查他的笔记，解答他的疑惑，比程一二见过的所有老师都要温柔。
比起语文，程一二的数学学得还不错，多年卖菜的经验使他对普通的加减乘除运用熟练，但他还是会偶尔故意写错一道题，然后乖巧地坐在邓宇身边听他讲解。
邓宇看他学得快，于是去问老师借了其他年级多余的教材，老师问他要做什么，他只说家里还有个弟弟需要补习。邓宇将教材给了程一二，开始利用午休时间给他讲解二、三年级的知识。
程一二学习效率大大提高，但字仍写得不怎么样，于是邓宇上课时拿尺子为他画了好几张田字格，让他慢慢练，可他写字时总不按笔画顺序来。
程一二趴在天台上写了那么几天字，有些不耐烦道：“你也太婆妈了吧，我是来学知识，又不是学书法的，这个字它在框里就不错了。你知不知道住我们家隔壁的王老汉就是因为太挑剔了才找不到媳妇的。”
邓宇没想通写字的事怎么还能扯上他家邻居，皱眉道：“一般语文考卷上第一题就是写字，有些老师会看笔画顺序的。”
“反正我也没办法参加考试，你和我说这些有屁用。”程一二不以为意，自知自己没有走回课堂的可能。
邓宇走到程一二面前，声音冷冽：“如果你这样自暴自弃的话，何必来学校偷偷学知识？”
程一二见邓宇脸色不对，想要解释什么，却碍于面子不好开口，刚好这时上课铃响起，邓宇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上课了，我先下去了。”
邓宇一走，程一二如泄了气一般在天台上盘腿坐着，逐渐开始烦躁不安起来。他感觉自己刚才的话激怒了邓宇，可他不过是无心说了一句话而已，就算邓宇教了他很多知识，那他也不能这样丢下他自己走了。
要不去道个歉吧？
程一二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这样的念头，却又赌气想道，我凭什么向他道歉。于是只能在天台上来回踱步，程一二天性好强，他决定把道不道歉这个抉择权交由天意。
他写了两张纸条，一张写着“道qiàn”，另一张写着“不道qiàn”。他将纸条揉成两个小纸团，合起掌心晃了晃，随便抽了张，打开一看：“不道qiàn”。
在程一二连抽37次终于抽出道歉的条子后，终于如释重负般下了楼想要去找邓宇。
彼时刚好是课间休息，他走到邓宇班上一看，却发现不但邓宇位置空了，就连书包也不在了，连忙拉了个学生问道：“邓宇呢？”
那人看见程一二校服上的乱涂乱画，又见他一脸急躁的样子，不由往后退了两步：“他下午请假出去了。”
程一二瞪大眼睛，心中一下子慌了神：“他有没有说他去哪了？”
学生摇了摇头：“他今天下午一回到教室就收拾书包走了。”
程一二失魂落魄地点点头，也不知心中在盘算什么。
夜里陪着他爸爸去海里放完网和地笼，程一二又回到台灯下奋笔疾书。他父亲问他在写什么他也没说，第二天一卖完菜立马往学校赶过去。
他一直偷偷站在教室窗户外，看见邓宇坐在位置上才放了下心来，乖乖等邓宇他们下课。铃声一响，程一二立马喊住一个从他们的班走出的女生：“喂，帮我叫一下你们班邓宇。”
那个女生联系起昨天同学们说有个混混一样的男生在找邓宇，再看着眼前因昨晚通宵练字所以脸色不好的程一二，顿时反应过来，走回教室对邓宇说：“邓宇，外面有个混混让我喊你出去，像是找麻烦来的。”
一旁的同学也纷纷说道：“是啊，邓宇你别出去了。”
“邓宇，要不要我们去办公室找老师？”
“邓宇，你可得小心点哪。”
一群人围着他叽叽喳喳，邓宇朝窗外一瞥，看见了那个站在他们班门口站姿像黑社会似得的少年。
他不理会众人的劝告，提着个袋子走了出去，对程一二道：“怎么？”
程一二表面拽得和二五八万似得，从口袋里抽出厚厚一垛纸，都是邓宇为他制作的田字格，他昨晚已经全部写满：“给你。”
邓宇接过一看，发现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字，还有用橡皮擦过重写的痕迹，正打算开口，却看到少年有一种类似委屈的眼神看他，软软糯糯地嗫嚅着：
“邓宇，你是不是不管我了？”
邓宇看了看眼睛满是红血丝的程一二，又看着手中的田字格，心里像被人用手狠狠掐住似得，一时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过了半晌才稍稍缓过来些：“不是的。”
看着程一二脸上露出安心的神情，邓宇心口又疼了几分，他拿出袋子里的东西递给程一二：“昨天下午我只是请假去书店了......我下楼时想到，比起我自制的田字格，可能书店里卖的这种有专门笔画练习的临摹字帖更适合你，所以去买这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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