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天和帝的批示，蓁蓁很快便出了宫。
阿靖一早便带着她去了济慈观，既已扳倒杨思行，他也可以安心告慰段大人。
阿靖痴痴地望着满殿神佛，心中涌上一阵感伤之情。
时移世易，沧海作桑田。今日他在此遥寄对故人的相思之情，数十年之后，可会有人也如此挂念着自己？
玄清道人轻声提醒道：“郎君，段娘子在外面候了你小半晌了。”
阿靖回过神：“道长见笑，在下想事情入神了。”
玄清道人摇了摇头，将手贴近阿靖胸口，片刻之后感叹道：“郎君此心，不安呐。”
“……”阿靖眼神复杂地看一眼玄清道人，欲言又止。
此心不安……他大仇得报，如今又是朝廷新贵，炙手可热，怎会不安心？
他想开口反驳，可在玄清道人那双看透世事的沧桑眼眸中，他的慌张无措确实无处遁形。
“你怎么待在里面这么久？”蓁蓁秀眉微蹙，不解道。
阿靖面无表情地望着她：“你没有其他想说的？”
蓁蓁像是被抓包的小孩，微微勾着头，双手不安地来回撕扯衣摆。她犹犹豫豫道：“平阳公主要安排我去永州赈灾。”
“你若是不愿意，我替你回拒了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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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愿意。”蓁蓁小声地接了一句。此言一出，在心头积压数日的事情终于得到释放，她长舒了一口气。
阿靖快速沉下嘴角，显然一脸不郁：“我不想你去。”
“我想去。”永州赈灾是件为民积福的好事，蓁蓁愈发理直气壮，她加重语气道：“我要去。”
阿靖怒道：“你去作甚？如那些朝廷官员一样吗？你是个女子，怎能如男子一样随意抛头露面？”
蓁蓁委屈地瞪了阿靖一眼：“我又没有作奸犯科，为何不能去？男子出去便不是抛头露面了？那些男人能做的事我也能做，而且我会做得比他们还好。”
见她如此，阿靖简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你想过你日后怎么嫁人生子吗？金陵里哪个人家愿意娶一个不安分的女子？你打算一辈子孤身到老吗？”
蓁蓁被阿靖的反应激怒，她红着眼圈反驳道：“孤身到老又怎样？大不了等我老了之后搬去南三所和老宫女打牌，也好过就这么庸庸碌碌一辈子！我不明白，为什么你非要我嫁出去？难道世俗眼光就这般重要？”
阿靖看着蓁蓁蒙上薄泪的眼睛，像是被人在胸口打了一拳般难受，积郁在心头的怒火顿时消散无影。他苦笑道：“我做这一切不是为了世俗眼光，我是为了你好。我只是希望你能有个好的归宿，会有一个人怜你惜你、疼你爱你，让你随时随地都有依靠，此生不必孤苦无依。”
“我也希望你能娶妻生子成家立业，这些你会做吗？”
“……”
蓁蓁恶狠狠地盯着阿靖，却止不住地哽咽：“阿靖，我长大了，我比谁都清楚我自己想要什么。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和杨长乐联手吗？我不想也不能一辈子躲在你的羽翼下，我不能再成为你的软肋，你知道吗？”
她狠狠擦掉滑落的眼泪，却越擦越多，最后她直接捂住眼睛，哭泣道：“何况我喜欢为民做官，能靠自己的能力为百姓做些事情，我感到充实满足。但你看看哪个金陵世家许女子如此？我一旦嫁了，便是葬送我一生的梦想。若是你和阿耶打小便希望我做个不识世事的深闺女子，就不该让我见识这世间的广阔！”
原来蓁蓁都看得清楚……
阿靖心酸不止，他搂住蓁蓁，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劝慰道：“乖，不哭了。你说得对，我不该逼你。就像我这辈子都不会娶妻生子一般，我不该凭着自己的一厢情愿决定你的人生。只是……你知道在这世间，一个女子不嫁不育远比男子更为艰难，你可真决定好了？”
蓁蓁坚定道：“我不会后悔我的决定。”
“好了，我答应你还不成吗？”阿靖无奈地揉了揉蓁蓁的小脑袋：“走了，回家！”
“我跟你吵架吵累了，现在走不动了。”语罢，蓁蓁一屁股坐在地上耍赖。
阿靖蹲在地上，与蓁蓁对视，语气真诚无比：“小祖宗，我错了，你说我要怎样你才肯原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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蓁蓁气鼓鼓地伸出双手：“你背我下去。”
“好好好。”阿靖背过身，等蓁蓁爬上去时，他故作惊讶地喊道：“好重！”
蓁蓁一把掐住阿靖的肩膀，气恼道：“说谁重呢！”
阿靖倒吸一口冷气：“嘶——是是是，全金陵城就数我家妹妹最轻最漂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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